让我们种一辈子都足够了。”顿了顿，问，“那对面新来的家主，答应依旧用着马叔么？”
“嗯。新主子说了，只要想留的人都可以留下来，不差他们的饭。那家主说是瞧着可气派呢，完全不差钱的人儿，这不修院子，把远近几百里的工人全拉来了，说是这个月就务必要修整完毕。不过，马叔说了……他自己的随从倒是只有一个，每次来去，简单得很。”
“甚好。这马叔的年纪也不小了。”钱多多点了点头，又问“刘婶儿，你可曾听马叔说，新搬来的主家姓甚？”
“这个我倒没问，自从这新的主儿买下了这宅子，马叔日日忙得团团转。您也知道，我不是个爱打听的人。要不，我改日去问问？”
钱多多摆了摆手，道：“并无必要！这种子就且好生搁着吧，指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倒真可以匀出点地儿来试试，那满院的青草着实该换换了。对了！你去库房寻些特别的玩意儿，这两日送过去，就当回礼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婶儿欢欢乐乐的答应着就要转身，钱多多歪了歪头，总觉得她今日与往常不一样。念头一转，随即问道：“刘婶儿，今日是初几了？”
“刚不还和您说了，今日是冬至，冬月十七。”
“这么快，又是冬至来了……”她喃喃念道，挥了挥手。
“可不么，这一年的光景，一晃神就又过去了。”刘婶儿一面随声附和，一面转身朝伙房行去。
唉，今夜，怕是不得不出门去了。
钱多多抬手揉了揉眉，仰头瞧了瞧那半阴的天际。这些时日，天好似总阴着，成日里觉得那天幕压得极低极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到底是天气的缘故，抑或约莫是中午的羊肉馅儿饺子吃得太过了些，到了半下午，钱多多依旧觉得心间压得慌。
瞧了瞧天色，她跟刘婶儿说：“那一包种子你搁哪儿了？去寻些来，索性无事，我正好此刻去后院洒点。”
“哎哟，这都午后了，种的东西可不容易活的呀。”
“无碍，今日阳光并不足。”钱多多笑了笑，“届时多淋些水便是了。”
刘婶儿自厢房里将早间的包袱取了过来，依旧不死心：“我可从未听说下午栽种的，怕是不会活。”
“它若是个愿意活着的，便自然能活。若是不愿活的，任它天时地利也无用。”钱多多拍了拍手，“刘婶儿，你将种子搁下吧，去，要小李子多抬些水过来。”
小李子是钱多多置下这个宅子后让刘婶儿去买的仆人，刚刚买来时一点点大，瘦不拉几的，一双眸子满是不服气。长了这么些年，倒是壮实多了，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了，圆头圆脑的。
这么些年来，钱多多偶尔心血来潮便会教他些拳脚功夫。
或是天气好的时候，会让他陪自己练练功，即便是挨了打，那小子依旧笑得憨乎乎的，着实让人怜惜。
小李子一共担来了两担水，钱多多三两下的功夫就将种子洒完了，吩咐让他匀着多淋些水便行了。
说完，她转身便朝厢房走去。刘婶儿跟在她身后，一面儿缓缓走着，一面儿回头瞧了瞧那方土地，只见有新翻的泥土露了出来，可也有零星的种子还暴露在外，她吞吞吐吐的问：“这……便是可以了？”
“刘婶儿，你可曾瞧过我种那些韭菜费过诸多心思么？”
“可韭菜本属草科，可以潦草些不碍事。毕竟这花种不一样，好歹算是花儿，总得怜惜眷顾着些。”
钱多多不由笑了起来：“你说，这天下苍生，哪里就要分了花儿、草儿来着。阳光、雨露不都是匀着撒的么？你瞧瞧那些野花儿，可曾有人眷顾怜惜过？反倒，它还长得结实些，花期也长得多。”
“说是这么说……”
“刘婶儿，难不成你是怕我亵渎了马叔送来的物什么？”钱多多站定歪头问。
刘婶儿连忙摆手：“哎哟，不不不，姑娘，可不能开我老婆子这样的玩笑的！”
“我可没说什么玩笑话，是刘婶儿自己想多了吧？”钱多多促狭道，瞧着刘婶儿一脸的窘迫，点了点头，“嗯，你也该给自己找个伴儿了。那马叔，这么些年对你如何，咱们这个院儿里的人可是都瞧得清清楚楚……”
“哎呀，姑娘！可不要再胡说了！”刘婶儿挥着手打断着，抬腿越过她，直接朝着前厅逃也似的跑去了。
钱多多不免仰头大笑了起来，倒也没再拿她打趣。
乐乐是傍晚时分来的，伙房里一直煨着给她留下的吃食。
今日她却是难得的不贪嘴，各式样尝了一两块，便嚷嚷着要快些出发，说是钱妈妈在万世天堂里候着呢。
钱多多懒懒散散的收拾了老半天，硬是等到天快擦黑时，方才出门。
乐乐拢着帽沿站在马车旁，眨巴着眼睛瞧向她：“走吧！你瞧，这马车都备好了呢。妈妈生怕你今晚又说不去了呢。”
钱多多抬手抚了抚额前的发丝，那边乐乐嚷嚷道：“多多，已然很美了！你难得肯这样费心的装扮，算是对得起妈妈对你的百般宠爱了。”
钱多多犹犹豫豫的心慌至极，不知该不该上那辆马车，总觉得那将是个旋涡，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似的……
此时，巷子口突然传来马蹄声。斜首一瞧，貌似是刘公子寻常的坐骑。
乐乐跟着歪头望了去：“呀！”尚未惊呼完，已然被钱多多一并拉入了马车内。
手脚利落得很，哪里还是刚刚那名踟蹰不前的女子。
只听她倾头吩咐前面的车夫：“先生，麻烦从另一边出巷口，要快着些！”
“得嘞！”车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匹等候已久的马，咻的一声，便朝着另一侧巷口窜去。
对面那所宅子，气派的大门时下才缓缓打了开来。
一辆全黑的马车，擦着钱多多她们的马车，悠悠缓缓地行了进去。
接着，夜色便跟着那抹黑一同拢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冬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