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初日,苏小昭、雍隋珠与林端仪一行人便被安置进宫内的梅园。
稍事休整后,由宫女领着她们前去见宫中的掌事嬷嬷。嬷嬷只讲了些宫中注意事宜,以及明日之后,会有专门的礼教司仪前来教习她们。
作为预选女官,除了需要修习宫廷礼节外,还要学习处理宫中事务,以明达吏事。最后,则会由太后殿前召见,出题考较,从优择出女官人选。
苏小昭听得意兴阑珊,毕竟,在场的都知道她只是来凑数的。
唯有提到太后召见时,苏小昭才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起她差点儿就成为当今太后的面首的事。说起来,若是当时太后对谷歌表露心迹时,她心一狠从了,顺势应下,这身份这脸面,可不比什么太后钦点女官来得威风?
待时机成熟,她再振臂一呼,惑太后以令诸侯,等那时,别说把持朝纲了,强夺臣“宠”都不在话下……
一旁林端仪轻瞥过目光,正见到她脸上的意动之色,不由会错了意,心下生出一丝轻鄙,与隐隐的……嫉恨。
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屑想本就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男人如是,权位亦如是。
……
掌事嬷嬷后面都交代了什么,苏小昭也没听清,她沉思再三,还是长叹一声,放弃了这条以“美色”上位的捷径。
不是她始于意动,止于节操,而是恐怕若让小影儿知道了,指不定会上演以泪洗脸以死相谏的戏码。
“苏姑娘……苏姑娘?”
“什么?”苏小昭终于听见了雍隋珠的声音。
“掌事嬷嬷让我等先回梅园安顿,明日卯时再来听司仪授课,走吧。”雍隋珠说。
不愧是在书院就替她打小抄的雍大小姐,知道她没仔细听,帮圈重点都成习惯了,而她刚才竟还肖想人家姑姑,真是太过分了!
林端仪见状快步上前挽住雍隋珠,与之搭着话,显然刻意将苏小昭落在身后。雍隋珠略蹙了蹙眉,但也没有说什么,温声应和。
穿过后花园的碎石路,一行人往梅园走去。
雍隋珠常入宫与太后作伴,故而淡然自若,而初次进宫的林端仪,顾盼间则忍不住对皇宫繁华流露出艳慕之色。
苏小昭慢悠悠跟在后头,生活如此美好,也懒得计较那些构不成威胁的敌意。她伸手轻撩过一路名贵的花木,时而慢下几步,将手按在触感冰凉的大理石护栏上,眉眼低垂,眉头紧锁,不时发出一声低低喟叹——仿佛可见周身散发而出的“哀王家之骄奢、恨不得匡世济民”之高尚情操,只差绣口一吐,就成一篇新阿房宫赋。
南宛上下的文人风气,其实还真就好这一口清廉嫉俗之风。
这忧郁的气质,沉痛的神容,与前头少女的满目艳慕对比鲜明,高下立现,于是引得路过的宫女太监也暗暗侧目,只道是哪家清流官宦之女,初次进宫竟有如此淡然的不俗气度?
小姐脑子又有毛病了。
这是乔装打扮的影二的想法。他跟在苏小昭身侧看得一清二楚,哪是什么悲世悯民,她这分明就是——“恨王家之骄奢、哀不得悉数搬回自家后院”的扼腕。
影二毫不怀疑,若有机会,她只会比历代昏君更甚,尽力搜刮民脂民膏,心安理得地享受剥削者的快感。
“见过崔公子。”“见过崔公子。”
前方声音忽而传来。
苏小昭循声抬头,脸上还维持着那浓得化不开的一半忧郁、一半沉痛。
来人是崔铁花。
依旧是书院时那一身青色锦衣,乍看之下以为朴素,但树影浮光婆娑间,却可见锦上流光,泛着矜贵的光泽——真是物似主人形,看着低调实则花里胡哨到傲慢的家伙,苏小昭忧郁的眼神里平添多了一分仇富的阴郁。
此时他手上正拿着卷宗,与雍隋珠二人回了礼。
“宰相大人身体可还好?”雍隋珠款身施了礼,不无担忧地问。
“劳烦挂心,家父无大碍。”崔铁花回。
“如此便好。”
望着他淡淡的面容,雍隋珠嗫嚅了下,虽有心再相谈,但见他拿着卷宗,知他可能有要事在身,加上碍于男女礼节,便垂了眉眼。
“苏姑娘。”崔铁花侧过身,对着已经跟上来的苏小昭亦礼貌颔首。
“铁花?你怎么也进了皇宫?”苏小昭抹了把脸问,收起了脸上乱七八糟的神色。
“家父身体抱恙,我奉令暂代参决政事堂奏事。”
未曾任职,便特允参议政事,可见崔家多得皇恩盛宠。
“原来如此,也替我问候伯父呀。”苏小昭顿了顿,又问:“那你之后可是要时常进宫了?”
崔铁花应是。
“那就好。”想起那日晋斐白的话,苏小昭眸光微一绽亮,声调也陡然跟着明亮起来,明亮到像是要泛出藏不住的坏水了:“那你下次进宫记得叫我一声。我正想等得空了,就寻你问一些事呢。”她不全信晋斐白的话,但如果能踩着崔铁花的痛脚,自然再好不过了。
前身之死有没有崔家的手笔,她不指望能问出个究竟,但若崔铁花真有什么老相好,却是连崔家的滔天权势都护荫不住,甚至以崔铁花这死性子都有所顾忌,不得不藏着……这可就值得玩味了。
越是顾忌越可能是弱点,何况是对外近乎完人、不落任何口实的崔铁花?
她相信晋斐白也是如此想的,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暗示她去探话,要知道晋斐白可不是什么会对男女之事八卦的人。
“嗯。”崔铁花默了默,而后应下。
见崔大公子离去后,雍隋珠一直默然不语,林端仪便找了话头攀谈:“这崔家七代宰相,历朝享尽荣宠,我看或早或晚,下一任左相也是崔大公子无疑。虽说崔大公子还年轻,但品性才学不逊其父,定能胜任左相一位,兴许还会成为历朝最年轻的宰相,雍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这一番话是为讨好雍隋珠而说,但雍隋珠似乎心不在焉,并未听入耳中。
见林端仪被冷落,苏小昭好心横过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美人香肩,仿佛两人间全无龃龉似的,朝她歪头说:“不该呀,照理说崔铁花的父亲年纪也不过四十余,人家养尊处优吃好喝好的,浑身多的是力气,怎么会这么快退位呢?”
被她靠近,林端仪面上笑容微凝了一瞬,想让开身子却又被揽回,只听得她在耳边打趣道:“哎呀,躲什么呢,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怕什么怕?何况我苏姑娘的为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林端仪面上一白,什么清白什么黄花大闺女,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何况这儿还是皇宫!而且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林端仪就猛然想起早在书院时,便见识过这苏家疯子惹事的威力。
林端仪顿生懊恼,她真是想不开,何必明面上与她争执太多呢?一时意气事小,被她连累损了名节事大!
碍于身在宫中,林端仪只得冷着脸匆匆道:“以往崔家的左相不都是这样,说是抱恙回府修养,可不久便都罹患重疾,请辞归隐了。”
苏小昭眸光动了动,看来晋斐白说的不假,崔家直系的数代人,竟都和毒师玄非子一样死于某种内腑逐渐衰竭的怪病,而且至今也未寻到医治之法……这么说,崔铁花也可能是个短命鬼了?
“竟有此事,那崔家人得的都是什么病呢?”苏小昭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问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