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下,杨大学士已端起了酒壶，手腕一倾，酒水便如柱而下,却洒了数滴在酒盏外。他缓缓放下酒壶，执杯对着她,说：“老了老了,老夫已经许多年不曾碰酒,可今晚老夫却想一醉方休。谷歌先生,请！”
“杨大学士,请。”苏小昭亦对他举杯，饮尽。
杨大学士以宽袖相掩,一仰头也饮尽杯中酒，再放下时,眼中昏浊不知是醉意还是别的，他语音苍然道：“其实,老夫曾教过不少学生,拜官达相者也不少,可老夫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南麓书院中的苏家三小姐。”
嗯？居然还有她本人戏份？
苏小昭微一挑眉,执壶替他满了杯中酒：“这是为何？”
似是回忆起苏家三小姐的怪异行事，杨大学士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说：“那位苏家三小姐，初来时常出诳言闹笑话,实在有辱圣人斯文，虽说她后来大有长进，每每想起也真是气煞老夫。可是有一回,老夫于课堂上考察她中庸释经，那位苏家三小姐，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近势力纷华，而不染之，懂权谋诡计，而不用之，方是君子最为难得的品质。”杨大学士目光渺远，似在回忆那时场景，他捋着山羊胡须笑了笑，道：“那时只觉释义精妙，如今想来，却是说到了老夫的心坎里去了。”
“谷歌先生可知道，”杨大学士虽是笑着，脸色却似乎渐渐变得苦涩，说：“老夫年少时，也曾如谷歌先生一般，最爱那诗万首，酒千觞的潇洒，从来也懒得正眼瞅过什么侯王将相的……”
“可到底是何时，到底是何时开始，老夫竟已走得这么远了呢？”杨大学士低浑的嗓音微哑，平添了岁月苍茫，他又掩袖将酒一饮而尽，一霎间苏小昭似见到隐隐泪光。
“杨大学士且慢些，身体为重。”她轻声劝道。
杨大学士苦涩摇了摇头，少顷，复又点头：“谷歌先生说得对，身体为重，老夫已经老了，顾不上这许多朝廷纠葛，顾不上了……”
“杨大学士。”雍和璧闻言微触，似要开口相劝，眸光却又隐有不忍。
“老夫知道雍公子想说什么。”杨大学士摆了摆手，举手又饮一杯，长声道，“可老夫真是老了，已无力匡扶幼帝，也……也劝不住太后了。”
“杨大学士醉了。”雍和璧道。
杨大学士自知失言，便自嘲笑了笑，摇头道：“雍公子说的是。”
苏小昭垂眸喝酒，只作没有听见。
但杨大学士看着她，却似乎忽而心思一动，有些殷切道：“谷歌先生，老夫有一事欲……”却在见到雍和璧暗暗摇头时止住，眼里的光似又暗下。
“杨大学士有何事，谷歌洗耳恭听。”苏小昭说。
哪有老头子这样说话说一半的？搞得她好奇心还上来了。
“罢了罢了，容老夫再想想……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杨大学士不再开口，再斟酒时，抬手间似沉重多几分，“谷歌先生，再请！”
苏小昭也不好追问，只能陪着这失意的老头子喝闷酒，也指望他酒后吐几句真言，好让她揣摩揣摩……
然而，酒过三巡，没等来老头子的酒后真言，苏小昭却是熏红了脸颊和双眸，已经不甚清醒了。
但以谷歌的身份在此对着二人，她脑中始终悬着一根线，倒也不敢让自己全然醉去。
好在对面频频敬酒的杨大学士酒量早不胜年少，此刻已胡乱碰倒了酒盏，枕在桌上呼哧呼哧地吹着山羊胡，不省人事了。
苏小昭醉醺醺地松下了一口气。
“和、和璧兄，天色已晚，谷歌、便先回去了。”
诶？她居然已经有些大舌头了？苏小昭迟缓地拄着拐杖起身，或是因为醉意，又或是因为起得太急，她抬手扶住额头晃了晃，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谷歌可还好？”雍和璧见状，也将种种思绪抛于脑后，伸手虚扶住她。
“没、没事，我没醉。”依然是大舌头苏姑娘。
雍和璧不由摇头一哂，看来醉酒之人都爱说自己没醉，连谷歌也不例外。
“马车停在外头，若谷歌不弃，雍某背你回马车上吧。”雍和璧缓声道。谷歌毕竟腿脚不便，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雍和璧只好将身子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呃？”苏小昭一听，七分醉意瞬间便只剩三分。
望着眼前人的后背，她赶紧摆手：“不、不用，我还能走得虎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