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说道:“苏总,昨天是谭总的生日,需要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吗?”
谭总自然是指谭氏目前的执行总裁,谭晴。
这个事情昨天本来小赵就应该和她说,但是昨天她没上班请了假,她也不好打扰休假的老板,这种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便拖到了今天,今天工作太多,她刚刚才想起来,便问了出来。
苏清秋抬起眼睛来:“昨天是谭晴的生日?”
小赵答道:“是的。”
昨天容谨晚上没回来。
谭意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前夫,苏氏和谭氏也合作了这么多年,按理说谭晴过生日,她肯定是需要表示点什么的。
“备一份礼给谭总送过去,你看着准备就行。”她向来心思缜密多疑,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能很快的抓住重点,说道,“你去问一下,容氏合作的那个光电实验室,昨天晚上有没有一起聚餐。”
小赵很快就回来了,容氏和光电实验室合作的案子是市政委招标的后续案,苏氏也有参与一些,小赵有几个实验室同学的微信。
“他们昨天晚上确实聚了餐。”
苏清秋闻言松了一口气,小赵看她脸色缓和,把手机递给她看,有实验室的同学发了朋友圈,配了图,是同学们和负责人站在一起的照片。
她看了一会,眉头皱了起来。
照片里没有容谨。
那昨天晚上,容谨到底去了哪里?
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神色一凛。
谭晴过生日的话,谭意一定会在。
她开始恐慌起来,如果昨天晚上容谨真的不是去聚餐,而是去了谭晴的生日宴,那么一定会遇上谭意。
不,甚至可能这就是谭意的意思,容谨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对,她或许是和谭意聊了些什么。
他们聊了什么?
可是谭意为什么突然想见容谨了?
他们明明那么多年没见过,她以为谭意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容谨了。
苏清秋连忙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出了谭意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拨通。
她这才想起来,在他们离婚的时候,谭意就把她拉黑了。
……
容谨和苏清秋一起去上班,但她只在办公室呆了一会,算算时间,李姐应该带着苏夕京去上学了,便驱车回了家。
冬天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了进来,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牛奶窝在阳台上睡觉。
它被容谨进来的动静惊醒了下,看见是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想为什么主人这个时间就到家了,但也没想明白,轻巧的跳下来,绕着容谨的脚边绕了两圈,很快又缩在容谨脚边上睡着了。
容谨把牛奶抱了起来,放回了阳台上的猫窝里,悄悄的上了楼。
她进了卧室,李姐走之前把她们的卧室打扫了一遍,被子铺的很平整,阳光洒在被子上,温暖舒适。
她径自的走向了那间小隔间。
几把钥匙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里,她垂下眼睛,耐心的一把一把试着锁,很快便试到了正确的那一把,门锁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咔,悄声无息的开了门。
明明是白天,房门里却是一片黑暗。
她摸到了门边墙上的灯开关,“啪”一声按了下去。
灯光大亮,她的眼睛一时见不适应这种白光,闭了下,等她睁开眼睛时,任由是她,呼吸一凝,心脏几乎瞬间停止了跳动。
房间的窗户被又黑又厚的窗帘遮住,连一丝亮光都不会透进来,就像是这个房间里的秘密,被她死死的瞒了这么多年,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她打开了这扇门。
这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房间中间放了一把椅子,有一面墙放了一排高高的陈设柜,里面看起来有一些东西,就算不去看,她大概也猜到了那些东西是什么。
因为另外面墙上——
她笑着的、在操场上奔跑着的、和别人交谈的、或者站在舞台上唱歌的……
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
这个场面简直像是荒诞的恐怖片。
进门正对着的那一面墙上,挂着她一副巨大的照片,她辨认了一下,应该是夹在相册里那张照片的高清放大版,应该是经过专业技术修复过的照片,她站在大礼堂的主席台上,一束光从她的头顶打了下来,洒在她的身上,她唇边含着笑意,目光看下台下的所有人。
那是她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她坐在了房间中间的椅子上,椅子的方向就对着这张照片,她和照片里的自己对视,仿佛透过那年十八岁的她看到了苏清秋的样子。
那个时候苏清秋应该是站在大礼堂的左侧的某一个角落里,她举着当时像素并不是很清晰的手机,高高的举过头顶,这样的角度才会拍出这张照片,她从手机里看着台上她的样子,或许想留下什么纪念,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的原因呼之欲出,容谨简直不敢去细想,只是一想,便是心如刀割的疼。
她一张一张的看着墙上的照片,手指拂过时光留下的痕迹。
照片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的,有她大二任职学生会会长的照片,她记得后来苏清秋跑去当了社联主席,她和她在会议室里唇枪舌战,被校报记者拍了下来,那些照片也贴在这里,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合照,在这满墙的她的单人照片中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格格不入。
大学的时候,除了她们为了公事吵架的那几天,她们确实基本不会见面的。
她想,怪不得她那个时候总是喜欢和她吵架。
毕了业之后也是这样,成天就会和她对着干。
她或许只是想引起自已的一些注意力罢了。
她和她吵架的时候也好鲜活,平时冷淡寡情的人连眉眼都生动起来,这种时候的苏清秋真的很好看,连眼尾都惊心动魄起来。
容谨扯了下唇角,想笑笑,但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露出了一个苦笑。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过呢?
她怎么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她是瞎了吗?
还有一片墙上贴着她在酒吧舞台上唱歌的照片,但是不多,大一上学期她在旅行,下学期回来了,加入了学生会,又因为太久没有和乐队排练过,生疏了,所以一直在大二的时候,她才重新去了酒吧唱歌,后来她又开了公司,乐队也只能慢慢放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学的时候她一共唱了十六场,而这里刚好有十六张她唱歌的照片,她站在舞台上,酒吧的舞台灯光洒在她身上,她看着台下,目光很温柔。
原来苏清秋一直在台下看着她吗?
高中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来过。
后来她从来没有错过一场。
她当年隐约听她的乐队成员提起过,说每一次她的演出,都有一个女孩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她,乐队唱嗨了的时候台下的观众会跟着狂欢,但是她不会,她像是异类一样的静静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她散场之后还在酒吧后面的小巷里撞见过她,她戴着帽子低着头,她没看清她的脸,还以为是喜欢她但很害羞的歌迷,当时还想表达一下友好,跟她合个影,谢谢她的喜欢。
但是她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的跑掉了,搞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那真的不是什么狂热歌迷。
那只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简直不敢想象。
苏清秋当年究竟爱她到了什么地步。
还有一些照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偷窥了,有她坐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看拍摄的角度应该是从书架的缝隙里拍的。还有她有一年突发奇想参加运动会的照片,她跑八百米冲过终点线那一刻的笑容,被精准的抓拍,贴在了墙上。
很多很多的照片,有些甚至她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只能根据她穿的衣服和神态来判断时间。她一张一张看了过去,在墙的角落里还发现了两张合照。
那是她们一起跳毕业舞会开场舞的照片,水晶灯洒下灯光落在她们身上,她们牵着手一起跳舞,明明是很唯美浪漫的场面,当年的校报将她们的合照放在了最大版面,而那张照片却在墙上被贴在了最角落的地方,仿佛不愿被人看见似的。
所以她当时穿着那条复刻的红色长裙落了泪。
因为那只是一场美梦,美梦醒了就要面对一无所有的现实,所以连那两张照片都只能贴在最角落的地方,不想看到,却又舍不得撕掉。
容谨垂下了眼眸,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攥着。
是这样的吗?
不,不止是这样。
她记得苏清秋毕业后很快就结了婚,而她结婚是为了她当时快要绷断的资金链,是为了给她凑那个亿。
那支舞根本不是意外,哪有那么多意外,都是一个人的处心积虑而已。她穿着那条华丽的红色长裙和她跳舞,就像是当年站在天台时那样妖艳凌乱而美丽。
为什么要穿红色的长裙呢,明明没有人会在这种集体毕业舞会上穿过于艳丽的颜色,因为会引起别人的不满,苏清秋本来也不是个张扬的人。
或许她当时的本意是想还她的情,因为她把她从深渊救起来过,所以她要穿着和当时一样的红色长裙,把这份情还给她,再跳入深渊里。
大学之后的照片就少了很多,她那个时候已经成了苏氏的执行长,结了婚,成为了一个公众人物,她不可能再像是大学一样,照片大多数是从报纸和财经杂志上剪下来的,还有从视频网站上截下来的图,打印出来贴在墙上。
合照虽然有但是也很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不和,很少会同时邀请她们,就算是她们出现在一张照片上,大多数也是她们遥遥的站在人群的两端,像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样。
去他妈的不和。
她当年为什么要和她不和?
如果她愿意停下来好好的看着她,不需要太久,她就能够察觉到她坚硬外表下流露出来的那些脆弱和伤心,她并不是一个很会掩饰的人,她可以看出来的——
她明明——
她明明一直都在等着她——
她明明那么的深爱着她——
她们明明很早之前就可以在一起,她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容谨垂下眼眸。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是我让她变成了如今现在脆弱又不安的模样吗?
是我的错吗?
墙上的照片时间节点应该是在五年前,那个时候苏夕京出生了,或许是她的出生给了苏清秋很大的安慰,苏清秋的注意力从这段漫长又无果的卑微暗恋中移开——
她拉开厚重的黑色窗帘,任由阳光洒了进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排高高的陈设柜上,果不其然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些她大学的时候遗失的物件,她的图书馆借阅证、一些戴着玩的手链、遗落的蓝牙耳机、校园卡,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东西不多,但是很零散,甚至还有一件她的衣服,她有点眼熟,应该是她曾经落在教室或者是什么地方的——
看过了那些照片,这些物件反而有些在意料之中了,她哑然失声了片刻,垂下眸子,打开了陈列柜下面的柜子。
里面有很多的纸质文件。
容谨把那些陈旧的纸页拿了出来,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了,纸张边缘已经有些泛白,她拍了拍上面的灰,一页一页的开始看了起来。
有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这应该是当时她给她凑了个亿之后,她追踪不到匿名投资人,只查到了一个国外私人银行的个人账户,她按照那个个人账户留下来的地址把股份转让协议书给寄了过去,转让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是那个亿折算出来的股份,上面她签好了字盖了章,只需要另外一个人在上面签了字,那么这份协议就是生效的。
虽然她们没有办理股份转让的流程,实际上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依旧在她的名下,但每年的分红她也如数的打了过去,只要对方想要这些股份,她就一定会给。
那个地址甚至留的还是国外的,但苏清秋还是收到了。
但她并没有签名,只是把这份协议书留了下来。
还有很厚的一堆是她每次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带回来的心理诊疗鉴定报告的副本,正本留在了心理医生那里,副本在她自己手上。
容谨看的很慢很仔细,但很可惜就算是在心理医生那里,苏清秋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她看到报告上有很多个“她”,苏清秋没有向宁馨透露这个“她”到底是谁,但是“她”让苏清秋爱而不得,字里行间都是痛苦和挣扎。
她一直是个很固执又迟钝的人,迟钝的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喜欢“她”,固执的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她”,固执的爱着“她”,而“她”或许是曾经给过她快乐的,但是这份快乐太短暂了,短暂到像是昙花一现,就那么消失了
在那之后,只有痛苦。
她想,谭意说的果然不错。
明明她带给她的痛苦远远大于曾经给过她的快乐,却让她记了一辈子。
全都是我的错。
苏清秋的心理医生叫宁馨,她知道她在心理咨询界的地位。
在宁馨的记录里,苏清秋从“痴迷型依恋人格”慢慢转变成了“恐惧型依恋人格”,她从过渡痴迷到焦虑痛苦,抑郁,甚至嫉妒起了“她”身边每一个人。
苏清秋的占有欲很重却从来得不到满足,又在“她”的一次次冷眼对待和旁观中,慢慢的不敢再妄图去占有“她”了。
她逐渐变得恐惧和不安,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痴迷给隐藏了起来,她在亲密关系的测试中逐渐表露出了自卑和怯懦,后来她开始表现的抗拒起亲密关系,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会失去,她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却已经不敢再去拥有,甚至觉得拥有成了一种奢望,变成了如今这副脆弱又不安的模样。
转变还是在五年前,苏夕京出生的时候。
在宁馨的记录里,因为孩子的出生,苏清秋变得平静了许多,那个孩子让她的注意力的到了转移,就和照片的突然中止一样,她的情绪也开始慢慢好转起来,甚至需要的心理治疗也慢慢的变少。
容谨完整的看完了那厚厚的一堆心理诊疗鉴定报告,把它们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边。
最后是一份DNA鉴定报告和一沓体检报告。
容谨的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她想起了谭意说的那句“这个孩子没准和你有关”,她仿佛有了什么预感,就算这件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放在当今的社会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手指开始颤抖了起来,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的茫然和慌乱无措,如果是真的,她完全无法想象。
那份DNA鉴定报告是亲子关系鉴定报告,被检验人上面的名字是她、苏夕京和苏清秋个人的名字。
她死死的盯着那份鉴定报告,眼眶通红,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失态到如此地步,鉴定报告上写着一长串代表着DNA基因编码的字符,每一串字符后面紧跟着一句话,“符合遗传规律”。
她的目光往下移,匆匆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上面的结论是——
被检验人容谨、苏夕京符合亲生关系。
被检验人苏清秋、苏夕京符合亲生关系。
苏夕京是她们的孩子。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