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旧日的嫁衣,何尝不是想起了贾珠?红衣依旧红,却凄凉无限。
世道的规矩,让一个正值妙龄的红颜女子,自此落说我命硬克夫的人,没一个能给我好脸色,背地里也不知道嚼了多少舌根,那时候,没一个肯进我的屋子,还是老太太硬是做主让我坐完月子才能出来,不准落下病根儿没人照料兰哥儿
“这么些年来,我躬亲事孝,****请安,夜夜伺候,便是没有一点错缝,可是,谁能另眼相看我们母子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纵然我有兰儿,也比不上太太一个命根子宝玉。素日里都说妹妹爱哭,总是劝不住,可是,谁又能知我的泪珠儿比妹妹还多呢?人前不能哭,人后我总是能哭些儿罢?”
“妹妹,我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从小儿,我也是金尊玉贵,论出身,宝丫头商贾女的身份也是比不得我罢?可是,太太疼她不待见我,谁不是处处讨好宝丫头?又何曾有人在意过我们娘儿两个?论规矩,倘若真要继承贾家的基业,我的兰儿是嫡长孙,比宝玉的胜算还大些儿的,可是,又有谁记得兰儿才是二房里的继承人?”
“我心有不甘又如何?我没有丈夫,只有一个哥儿,况且我还背着克夫的罪名。背地里有人抱怨,说我的月钱多,可是,这是我用我的青春我的孤独我的凄凉换来的,我并没有沾到什么便宜。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这二十两的月钱,只要一家子和和乐乐过日子,可是,终究不是我能选择的呀!”
黛玉是头一回听到李纨的心里话,头一回她能爽爽快快都吐出来,可是,嫁衣上斑驳的泪痕,不就是她的血泪么?
心中的酸痛,让黛玉也不觉落下泪来,是为李纨?还是那些被贞节牌坊牢牢锁住的红颜女子?
李纨嘴中的抱怨是理所应当的,黛玉心中亦是体谅,论当朝律法,一家基业,嫡长子没,则嫡长孙继承,若嫡长孙没,方轮到嫡次子乃至于庶子。人人将宝玉捧上了天,可是细究起来,二房继承人不是宝玉,而是贾兰。
正在这时,就见贾兰掀了帘子进来,见到黛玉在座,忙上前见礼,笑道:“给母亲和林姑姑请安。”
见黛玉和李纨面上都有泪痕,忙问道:“母亲和姑姑怎么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了母亲和姑姑?”
黛玉和李纨拭了泪,李纨道:“没有的事情。”
黛玉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贾兰忙道:“今天先生家里有些事情,所以就留下对子,吩咐我们回家里来,还吩咐了功课。”
李纨十分满意,怜爱地道:“那就回房里好生将功课和对子都做了,不准留下不是来。”
贾迟兰忙答应了,随即略有些迟疑的神色,却不敢说话。
李纨没有看到,黛玉却看得清楚,问道:“兰儿有什么话说?”
李纨听了,也看着贾兰,不明白黛玉怎么问这个话。
贾兰小心翼翼地看了李纨一眼,道:“学塾里的瑞大爷今日吩咐了,说明日要八两银子做学塾里一年点心茶水的使费。”
第84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