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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 第169章 访秦府(二)[2/2页]

笑乱浮沉 栾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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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不能一直憋着,那等火性总要憋出事,这日子凑合不来便不勉强吧……
      可是,望见都尉府一入便再难跨出的大门,说抗拒根本是徒劳。
      彼时,府门处一行头戴朱帽的内侍打眼望来,李绥绥稍怔,旋即匆匆掩上帘帐顾向秦恪,突兀问道:“曹荀月说,秦邈常受汤菀秋责打,你可知?”
      秦恪隐忍一路,不料她还没完没了,一抹凶光在眼底转瞬即逝,生硬答道:“不知。”
      她锲而不舍,又问:“不知,还是不愿意说?”
      秦恪脸色登时黑如锅底,手背攥出青筋才将语调压来平静:“秦邈是不堪忍受汤菀秋也好,或是……因你也罢,求生求死,总归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你今日非要来,就是惦记着去环翠园刨根究底?你要跟自己过不去,亦非要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么!”
      老调重弹的话,李绥绥现在听来多少有些酸楚,明知她与秦家无法和解,他偏生一而再蒙着心要拉她出困顿,不曾灰心,只因不晓对方藏进骨血的难堪,好比她对秦邈,曾也剖心掏肺将悲喜全盘托出,可他将心思藏着掖着,一如她对秦恪。
      得不到真诚的那个人,终是最可悲。
      她挺想做回圣人放过他,于是低笑道:“众生皆菩萨,唯我是凡夫,我是过不去世俗这道坎了,注定要趟浑水。”
      音量极小,秦恪听在耳里却如羯鼓重锤,他不可思议问:“所以呢,我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在你眼里算什么?换做是秦邈,你便肯为他摈弃仇恨,作得太平人了?”
      他不屑与人攀比,尤其是秦邈,他敬重他,何况先来后到,更没理由去计较什么,道理都懂,可他不止计较,还破天荒逼问两次。
      问完,冷然的面孔又寸寸灰败,明知答案何必自取其辱,那样的人,她念个十年八年岂不正常。
      “他活在我的年少时未曾变。”
      李绥绥复又挑开帘子,眺着院墙内的耀日碧瓦,轻声道,“他永远不会变,可我不同,喜欢的东西早已索然,害怕的东西,却再不会恐惧。”
      强光穿不透深长的睫毛,漆黑的眼眸沉如寒潭,她唇角挽着不明显的笑意,她依旧是宁折不弯的犟骨头,可话中的隐隐无奈叫秦恪心里没滋味,连吵架都没兴致。
      他终究没了声息,本想说:随你,反正你惯来如此。
      话极违心,张了张口没讲出。
      朱轮停转,车外传来内廷事池大伴的声音:“恭迎公主凤驾,臣方才听说您去往秦相府,原想改道,幸而未改。”
      他欠身迎公主下车,观其面色如常,即和颜表述来意:“官家病中思女心切,劳驸马请了两回亦不见动静,臣只好再来叨扰,不知公主何时方便动身。”
      两回?
      李绥绥侧目看秦恪,后者一脸坦荡,显然明白她无意入宫,已代为决定过一回,今日转达时其实也未深劝。她沉默片刻,最后对秦恪道:“你说的对,那毕竟是我父亲。”
      秦恪一怔,她已转首笑应池大伴:“现在可去。”
      不知她此一时彼一时所图为何,但面圣探病,没横加干涉的道理,秦恪便也顺意做护花使,一路伴进福宁宫。
      蟠龙帐下,官家披发依榻,侧手宫娥捣茶焚香,对面美人支颐布棋,甜熏混药腥凝一室,说不出得繁密窒闷,孕中之人对气味敏感,下意识引袖掩鼻尖。
      得内侍提醒,官家甫缓缓抬头,见到公主驸马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自然而然微笑道:“你们来了,赐座。”
      旋即他搁下棋子,略略摆手屏退旁人,连对弈的小美人亦知情知趣告退,他于是指向榻畔空座,补充道,“绥绥坐这里来。”
      十年交恶不相闻,今获他亲厚以待,李绥绥倒平白生出二两鸡皮疙瘩,她唇角衔笑,默默留意官家状态,见其目有血丝,但眼神还算清明,言语亦清楚,瞧不出什么口眼歪斜的中风症状。
      官家见她伫立原地,又招手喊了一声,李绥绥这才莞尔谢恩,毕恭毕敬坐到榻沿。
      而此时,池大伴引入一列高举托盘的宫娥,官家指其笑:“这些礼物,都是赏给将临世的孩儿,和你那份一样。”
      池大伴自托盘取来一只精美锦匣,呈于公主近前打开,匣中躺着一只三连挂铃长命锁,玲珑透漏、穷工极态,李绥绥曾有一模二样的,戴了五、六年,是以其他添盆赐福礼不用看,亦知不新鲜,只觉得这般依葫芦画瓢套近乎,太刻意,刻意得心虚可见。
      李绥绥含笑道谢,感激之色以假乱真,忽又遗憾说:“可惜这样好的东西,我却未能妥善保管。”
      官家满眼慈和,半似安慰半似玩笑道:“嗯,丢了便丢了,怎的,难不成今日还想再讨一份。”
      李绥绥也半似玩笑回道:“御赐之物遗失,非小事,官家不问问,如何丢的?”
      官家自未将赏赐太当回事,“唔”了一声,嗔笑道:“你素来所得加赏丰厚,无非是自己丢三落四不珍惜,若不是见着这副,你能忆起自己那份?”
      李绥绥否认道:“我这人记性好,也从不丢三落四……”
      池大伴立刻想起公主少时被姊妹欺负,诸多珍稀之物要么被强行“转赐”,要么随大火焚毁,这话题万不能深聊,他快速做出反应,满脸歉疚告罪道:“哎呀,说到记性,臣才是老来多健忘,着急请公主回宫,竟未觉时间不恰当,公主和驸马还没用午膳吧?臣糊涂,居然不晓得先问一声。”
      “你这老东西。”
      官家瞥他一眼,又指向桌案品类繁多的?子对李绥绥道:“幸而他还记得你口味,一早就让人备来,念他有这份儿心,你便饶了他,先吃些糕点垫垫,一会再另传膳,我陪你们再用些……”
      问题被岔开,公主秀致长眉半抬,池大伴察言观色,即又借题发挥向驸马询问公主孕中吃食忌讳,官家注意力遂被引去,就饮食问题与驸马叙谈起来。
      尽管言语轻松而殷切,李绥绥却诧异极了——说官家记忆有失,遗忘昔日沟壑,故念幼时李三岁,此时一见,他对“闪电长大”的孩子又未感惊异。
      一时不知他唱的哪一出,李绥绥没再急于试探,眉尾徐徐落回,轻声问道:“官家的病可要紧?”
      官家摆首,命池大伴将糕点挪近,甫回:“为父老矣,身子自然大不如前,无妨,左不过是多休养几日,倒是你,瘦伶伶的,可是驸马照顾不周?”
      被当面点名的驸马视线沉默顾来,四目短暂相触,李绥绥浅笑解释:“驸马待我处处周全,忧我因怀孕宅于府中过于苦闷,故时常相伴,且言,待我身轻,领我外出游玩疏散呢。”
      官家闻言满意而笑,秦恪嘴角一挑,颇是欣慰李绥绥终于说人话,但她话音一顿,温温吞吞又道,“可驸马是孝悌忠信之人,单是为孝顺官家,操持万寿山修建,便难抽身,何来空闲伴我游山玩水,不过是口惠而实不至,哄我罢。”
      “哦,这么说来,究其源头,还是吾之过?”官家如是问,神情不温不怒,顺手拿起一块桂花栗粉糕递给她。
      “官家受命于天,自然不会有错,是我闷了些时日,贪玩罢了,不若官家命驸马再生勤勉些,工事若能缩减个一年半载,亦能免我久候。”公主言迄,伸手接下糕点。
      官家执意等她咬下一口,才侧首顾向秦恪,似笑非笑道:“三哥儿可听见有人抱怨了?”
      “是。”秦恪面色如常,心头暗哂:万寿山耗费巨力任务重,工期赶得夜以继日,他俩谈笑间便要催起万丈高楼,不愧是父女,无理取闹都一般别致。
      饶是他将难题硬扛,仍不妨碍公主继续道出下文:“驸马心系我日常,镇日两地往返,我亦心疼他奔波苦,不如这段时日,我宿宫中与官家为伴,也好令他安心正务。”
      秦恪霎时明白,她是嫌他管得紧,不愿回家。
      她说这话时,眼角眉梢维持着笑意,小口咬着?子,仿佛当真饿极,这般模样家常又乖顺,沉了驸马脸色,却熨帖了官家的心,他开怀笑笑,一边催人传膳,一边颔首说“这自然极好”,说完,才象征性问驸马:“三哥儿以为如何?”
      秦恪恨不能立刻将李绥绥拎回去,顾忌场合,控制欲压在心口快炸毛,烦得连话都不想说。
      官家深看他一眼,揶揄道:“三哥儿是舍不得,还是忧心我照顾不好她?”
      秦恪勉强答道:“怎会。”
      李绥绥称心已极,还慰劳一声:“那便辛苦驸马了。”
      秦恪腹诽她扮猪吃虎假惺惺,嘴里却奉承:“应该的。”
      父女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既这样,他作何表态都无足轻重,终归妥协得满心不快。稍候用膳,他便做了哑巴,官家与公主相谈甚欢,俨然未受其影响,若非最后李绥绥顺势提出宿永乐殿,他差点要相信,这二人要顺应天意互灌迷魂汤然后重归于好。
      然而面对送命题,官家应得极干脆,且命人先去仔细打点,反观李绥绥,隐有讶然于眼底,大约没琢磨出官家哪来永乐殿给她。
      至日暮偏西,池大伴送公主回寝殿,甫得解惑。
      在永乐殿原址上确有金阁重建,但曾因失火不吉,故更名为永宁宫。而今殿阁无人入主,留守宫人不多,除却满院芍药玉兰,倒显幽寂。

第 169 章 第169章 访秦府(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