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包办不包办,她和陆怀瑾这样,有名无实,真的能算得上婚姻吗?她望了陆怀瑾一眼,他垂着眸子,慢条斯理得往她碗里夹了一只虾,微微勾起唇角,似乎等着听她怎么回答。
“算···算是吧,既然是家里安排好的,就
陆怀瑾拿筷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低头扯了扯嘴角,将菜放在了夏知白的碗里:“婚礼那天,我倒是觉得仿佛认识你很久了似的。”
夏知白不动声色得审视着他,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
俞幼薇只当陆怀瑾说的是浪漫的情话:“没想到陆教授也会说出这样罗曼蒂克的话,哎,羡慕了。”
戴泊舟低声咳了两声,胸口有些闷。
天蒙蒙亮,大街上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廖采?抱着汤盅走在街道上,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她怀里的汤已经冷透了。
回到家,她刚合上门,便支撑不住得倒在了冷硬的地面上,怀里的罐子落到地上应声碎开。她发着烧,在地上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只看见窗外的夕阳。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退了。她心中那些执念,也仿佛和这场高热一样,褪去了。
她找来扫帚,将碎瓷片扫进畚箕。
不过是年少的一场美梦,终于是醒了。
廖采?来找夏知白,夏知白原本以为是为了赵锦坤和苏瑛南下离开北平的事情,这件事她也听说了,现在盛传是陆怀瑾孤立和逼走了他。她也挺为陆怀瑾不平的,白白背了个黑锅。
但没想到的是,廖采?这次来是让夏知白帮忙拟一份离婚声明。
明明之前她还是坚决的不愿意离婚的,今天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夏知白百思不得其解,不禁问:“是不是赵锦坤这个混蛋来威胁你了?”
“不,不是,是我自己想放下了。”她想起那天她在赵锦坤的屋子外面站了一夜,“这场婚姻把我带入了深渊,我,都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想放手。”
“你确定吗?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她坚定得点了点头,眼睛不再如往常一样死气沉沉中透着腐朽,而是转变为了明亮欢快的琥珀色:“我考虑得很清楚。我想去寻找丢掉的自己,寻找一种与现在不同的生活。”
“我很高兴,你能自己选择放手。”她帮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守住这场药石妄效,病树沉疴的婚姻,而是希望将选择权交到她自己手上,让她想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隔日北平的报刊上便登上了廖采?的离婚声明。
“经父母家长安排,与赵锦坤结为婚姻,实为封建包办婚姻,违背双方自由意志。而今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自此双方嫁娶,各不相干。”
在报刊上登离婚声明的女子,多是进步女青年,像廖采?一样没读过书,裹了小脚的女人却是少有。
这件事情引起了社会上的热议,有人觉得廖采?新时代是进步女子的代表,将她当作偶像,有人讥笑她是下堂妇。有人说赵锦坤没有婚姻道德,抛弃发妻,也有人觉得赵锦坤离婚是为了追求自由婚姻,自由无错。得到一时的称颂,还成了不少女学生的偶像。参合进这件事情的夏知白也难免受到议论,有说她打抱不平有侠女风范的,也有说她封建守旧性格剽悍爱管闲事的。还好他们议论的名字是顾允蘅,夏知白倒也不在意,只是有那么点对不起白梦洲了。
报纸上最离谱的文章是讽刺陆怀瑾的,说他作为留洋回来,在文化届有一定地位的进步青年,没有反抗得接受包办婚姻,还让老婆阻止他人追寻自由,实乃封建道德之楷模。
窗外的雪花飘进来,壁炉里的火却烧得很旺,烤得人的脸上也是有些炽热。陆怀瑾走过来,坐到夏知白边上,跳动的炉火映在他脸上,给苍白的肌肤镀上了几分颜色。夏知白把报纸递给他看。
他看见了倒也不在意,只是轻松得一笑而过:“何必管他们说什么。”
夏知白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
“很冷吗?”他问,
“冷。”她点点头。
他忽然拥住了她:“这样会好些吗?”
可夏知白还是冷得发抖,她抬起头,这样近的距离,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可以清楚得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无可挑剔,仿佛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她伸手掠过他的眼眉,却被他捉住,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她的指尖,并不痛。
他抚上她的发鬓,手指顺着她乌黑如同海藻般浓密的发丝往下滑,愈发显得苍白。
他低下头,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仿佛初秋的风。她没有抗拒,双手环到他脖子后面,仿佛,那些真实的恋人一般的亲吻。
从窗户外飘落室内的雪,荡漾成一池春水,化在眸子里。
只是,心是冷的,连带着吻也是一丝丝的冷凉意。
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真的爱上了他,这个满口谎言的少年。仿佛饮鸩止渴,沉溺其中。
可是,他究竟是谁,白公馆的实验他参与了多少,商春祥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这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形成一个又一个隔阂,让他们渐行渐远。
即使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可夏知白还是觉得,他们似乎离得很远。
当体温降得更低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抵着她的额头,她可以感受到他吐出的气息有些乱了。
“陆怀瑾,你忘了吗?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你不必对我好,也不必帮我做什么。我们互不拖欠了。”她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愈发得冷,只是更紧得抱住了她。
第 63 章 冬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