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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吻别[2/2页]

妖精诊所 celiac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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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色中。
      高山之上,只余漫长的夜,星辰不移,四季不分,唯有靠着漏刻铜壶里的漏箭来推断时辰。
      随着一声钟响,那夜色中央忽然出现一处塌陷,像是有什么重物坠落到天幕上,将整张夜色扯下。
      先是一场雨,血红的腐蚀着漫山遍野的花草,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天幕融化成了血红一片的星河,骤然一团巨物翻滚着坠入天池中。
      一人高的水花飞溅出来,浇灌到枯萎的花草上,便又教它们枯木逢春,死而复生。
      天池水面,翻涌着血色,雾气弥漫。偶尔有零星的火苗蹦出来,却又迅速被这来自于昆仑的池水剿灭。金色的字符缠斗着、噬咬着,时不时崩裂出些许碎片,消散成了偃旗息鼓的几缕魔气。
      先到一步的白衣少年,以赤足轻点水面。
      金色地涟漪轻轻荡开,片刻后,那中央便浮起个虚影。
      他的魂魄被打散了,只能依仗白泽的灵力,勉强聚形。
      白泽周身的云气将二人包裹其中,那白茫茫的一片,隔绝了水下血肉横飞、不死不休的惨烈。
      天地间,唯余二人。
      虞渊望着白泽,些许恍惚,不知跟前人,究竟是真真切切的本尊,还是他心魔所生。
      他像极了被虞渊驱逐的每一个落寞的执念。
      就站在他跟前,隔着一道门,只静静等着,不知在等什么。
      这里是不周山。
      天柱本是倚着不周山而生,连通下界。凡是被点化的灵兽,都可借着天柱前往昆仑仙境,得王母庇佑。
      然而共工为了不教颛顼得长生不死,触不周山,致使山体崩塌,通往人间的天柱碎裂。
      不周山成了悬浮的孤岛,唯有灵兽可见的玉阶,绵延至下界。
      天柱的残骸,为天帝铸而为鼎,置于这不周山上,用以炼化世间魔气。
      虞渊依稀记得,他有过几世。无悲无喜,恍如梦境。他总是于每一世醒来时,忘却前尘往事,只凭借老猿精送来的他自己的留书,略知一二。
      灵鼎,生而为死。
      他也未有遗憾,从未有不甘,直到遇到了白泽。
      “紫霄问我,如何破了他的幻境。”跟前人的衣摆,无风而动,“他的幻境,能教人看见心中所求。而我所求,是如何都得不到的。”
      他眸清似水,水中倒映着堆砌的连绵的孤寂。
      虞渊的虚影在那孤寂中轻轻摇曳着,像风中一簇微弱的火苗。
      “你在留书中写着‘莫见白泽,是为什么?怕下一世,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依旧要重蹈覆辙?”
      他仔细看过那书信,字里行间,唯独他的名字,疏处按得犹疑,密处又提得潦草,像是骤然回忆起什么,又掩饰得匆忙。
      指尖幻化出一个锦囊,那锦囊是上好的鲛绡做的,曾挂于他颈间,助他寻访百妖。
      “王母遣我去人间布恩泽,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精怪,我尽数图写,以示天下,保人间太平。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令我流连忘返。可不知从何时起,我见着春日的泉水,念及一人,见了盛夏的槐叶,念及一人,见了金秋的桂花,念及一人,见了冬日的老藕,念及一人。若此生,不能与他长相思守,一同游历人间,我要这跳脱轮回的不死不灭,又有何用?”
      一字一句,催心剖干。
      最后收在凄怆一笑,竟是解了锦囊,将那百妖谱一口吞下。
      那些字符,在白泽体内跃动,肆意吸收着他的灵体,生长出嵌入肌肤的墨色。然而那墨色也只是一个勾勒的轮廓,像是等着笔墨将其填满。
      虞渊那总是看不出悲喜的脸上,骤然为惊恐占据,他想扯出那百妖谱,却被他抓住了伸过来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白泽的肌肤微凉,像是寒冬腊月摘下的一支梅,触一下花瓣,便抖落些许积雪。
      在他的背后,夜色倾泻而下。连着天池的铜壶,由大至小,一个挨着一个排列至远方。
      夜天池、日天池、平壶、万分壶……万分壶中悬浮的漏箭此时正高高指向天际,而水海中的玉柄,也已全然浮现。
      钟声又起,惊醒丛生的梦境。
      玉柄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水中提出,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原是一柄玉斧,通透而光滑,是天地打磨的灵器。它周围萦绕着日月光华,将整个长夜照亮。
      始终围绕着它的两条水虺,不断舒展着身躯,终究是庞大到遮天蔽日。它们头生角,背生翼,金色的龙鳞如琉璃,折射着五光十色。它们曾于冀州之野,为黄帝斩杀蚩尤,却也因着灵力耗尽,天柱倾塌,而无法回归天界。
      感应到了魔气的聚集,它们飞走到了白泽头顶,以五爪扣住他肩膀。利爪刺入肌肤,顷刻间血流如注。
      白泽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依旧将脸贴在虞渊的掌心道:“返本还源,不过要一个充当熔炉的灵体……我与你同是太虚真气所化,你能做的,我未必不能。”
      虞渊的虚影骤然摇曳起来,像是要挣脱了天池的束缚去阻拦白泽。
      然而白泽却自己靠了过来。
      他的唇绵软而温存,虔诚地覆盖在虞渊的眉眼,蜻蜓点水地掠过鼻尖,终是落定在他的唇上。
      情窦初开的无疾而终,洗尽铅华的痴心不改,至死靡他的情有独钟,都落幕在这一吻里。
      唯有如此,方能于生离死别中,铭刻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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