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两个弁兵领了个穿长衫的的中年男人走来,其中一个弁兵敬礼说:“报告营官,您表哥来看您。”中年男人朝袁得水打躬:“袁营官,实在对不起,我在这码头等您几天了。我不说是您表哥,他们不让我上船。”袁得水欲发火,又息怒说:“是罗老板来了,稀客呢,您请先去我舱室歇息一下。”朝两个弁兵使眼色。罗老板哭脸说:“袁营官,我好不容易见到您,您可不能下逐客令啊,我……”袁得水说:“罗老板,您没见我这里有客人呀,我是让您去我舱室坐坐,我等哈儿就来。”两个弁兵就请罗老板走。武德厚看出有蹊跷,喝道:“且慢!”对罗老板说,“我是武德厚武副统领,是袁得水的上司,您有啥话但说无碍。”罗老板诚惶诚恐,对武德厚打躬:“是武副统领啊,听袁营官说起过的,我……”看袁得水,欲言又止。武德厚说:“罗老板,莫怕,走,我们到那边去说。”拉罗老板去到船栏边。
迎着江风,罗老板哭脸对武德厚说,他是这小火轮的老板,是众多股东花血本买的这艘二手船,只能跑短途,赚了些钱,却不想好景不长……
去年夏天,“罗联轮”停靠云阳码头,是正午时分,毒烈的太阳把船甲板烤得冒烟,罗老板热得不行,就去浴室冲澡,刚打上肥皂,船长就在门外喊:“罗老板,你快出来,上来一帮军人,又要借船!”罗老板赶紧用水冲了肥皂泡,穿衣服出来随船长走。
早有个彪悍军官在船长室里等他,他进船长室后,那军官拱手说:“罗老板,鄙人姓袁,名得水,兄弟我这里有礼了。对不起,因运送军用物资需要,你这船我们暂时借用一下。”罗老板说:“那啷个得行,我们这是合股的民船,靠它谋生的,才有军人借用了一个多月。”袁得水说:“罗老板,本人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本人是奉上司命令来借船的。”就有两个带枪的士兵站到罗老板两边。罗老板眼冒火星:“你们既然是借船,总得要被借一方同意才行!”袁得水瞠目说:“罗老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跟你说,你这轮船借得借,不借也得借。”那两个士兵就把罗老板挤在当间。船长就去拉那两个士兵,就又来两个士兵把船长也挤在当间。船员们愤怒了,围在船长室门口,有人攒拳头进来。袁得水喝道:“反了反了,弟兄们,都跟我上船来!”他这一喊,站在趸船上的那帮士兵就都涌上船来,把船长室门口的船员驱散,把进船长室的几个人赶出去,拿枪比着罗老板。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罗老板怕把事情闹大,担心自己和船长、船员吃亏,强笑道:“袁长官,不知道您家里有做生意的人没有?”袁得水说:“实不相瞒,我父亲就在重庆做山货生意。”罗老板就把袁得水拉到一边,放低声说:“袁营官,我们这船就常拉山货,还望您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尽管说,绝对从优。”袁得水说:“罗老板,日后是少不得要麻烦您。只是,这次我是奉上司之命,还望您老兄谅解。”罗老板晓得,遇到兵痞借船是躲不过的,只能是把条件讲得对自己更有利些,就说:“那好,您父亲和我等都是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做生意是靠本钱的,您可不能让我们损失太大。您说,借几天?”袁得水说:“你我兄弟伙了,好说,就借三五天,到时候保证完璧归赵,这几天的所有煤费等开支我们均照规矩支付。”边说边给罗老板散了根烟。罗老板不抽烟,却接了。袁得水划燃火柴为他点烟,罗老板就把那烟吸燃,心想,这条件也还将就,就答应了。不想,这一借就是五个多月,那煤费等开支照规矩支付的诺言均归为泡影。“罗联轮”亏了老本,气得他欲跳江,决心挂外国旗,费尽周折才弄到挂日本国旗。
上个月,他将日本国旗交到袁得水手里,袁得水将他大骂一通,说他们张统领、武副统领是最恨日本人的,咋能挂日本国旗!气消之后,说:“这样,我们还有批物军用物资急待运送,至多七天一定归还,煤费等开支我们全都支付。”罗老板无奈,只好同意。七天早过去了,他就天天来这码头等待讨船。
武德厚听罗老板说后,气顶脑门,拉罗老板到袁得水跟前,让他再说一遍。罗老板战战兢兢,嘴皮抖动,吐不出话。武德厚不耐烦,就将罗老板说的全说了。坐着喝茶的范晓梅听得清楚,拧眉怒眼。武德厚盯袁得水:“得水,你说,是不是这样的?”袁得水苦脸点头。武德厚狠扇袁得水一耳光:“你个混蛋,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你这不是借船是抢船是霸船!你竟然还用挂了小日本膏药旗的船运送军用物资,你丧尽了国格人格!”武德厚这记耳光扇得重,袁得水眼冒金星,抚脸说:“武副统领,武大哥,我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张统领他……”武德厚追问:“张统领他啷个,你说,你是晓得的,张统领是最恨日本人的!”袁得水摇头叹气:“大哥,我,唉,大哥,您就饶了我吧,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说。”武德厚欲喝骂又止,看来是有不可告人之事,把张统领当众捅出来也许麻烦:“行,你不说也罢,你现在就把这船还给罗老板,煤费等开支不能少付一个铜板,张统领那里我去说。”袁得水如释重负,挺胸并腿:“是,立即还船,煤费等开支绝不少付一个铜板!”张统领说了,这小火轮也借用得久了,该还了,又挂了龟儿子膏药旗,用起恶心。还说,把煤费等开支都付给人家,也赚得可以了。
范晓梅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对武德厚刮目相看,激动地伸出拇指:“德厚,你做得对!”盯袁得水,“你们也太霸道太不知廉耻了!”
武德厚恨盯袁得水:“大路不平旁人踩,看,我表妹也生气了。”心里高兴,他这么提劲打靶,一是实在愤怒,也是在晓梅跟前表现,我武德厚不是耙蛋,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拉稀摆带。
罗老板涕泪交加,朝他三人不住拱手,千恩万谢。
第73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