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警察署长熊方林。他立刻叫道：
“熊署长，你为甚姗姗来迟？包总座等急啦！”说毕，回头带路，又蹬蹬蹬直奔楼上。
警察署长熊方林是个麻杆瘦子，有一张窄窄的脸，一双猫似的眼睛。他听说包一天等急了，吓得腿发颤，跌跌撞撞地朝舷梯上爬。他爬上二楼，眼见着包青环眼瞪着，双手垂立站在一个房间门口，他的心顿时砰砰直跳，心想着这回一定会挨顿臭骂。他来到门口，忙着立正，喊了声“报告”朝里面一看，咦，包一天并没在房间里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你，忽然从屏风后面传来包一天热情地笑声：
“呵呵，熊署长来啦！快请坐，快请坐！”
随着声音，戎装毕挺的包一天便出现在熊方林的面前，经过修饰的红脸神采奕奕。他的这一举动，确实出乎熊方林的意料之外。他和包一天打交道不多。平时，包一天的民团总是驻兵镇天镇，即使驻在城里的时候，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要做到没一点介隙那也是不可能的。包一天民团的纪律很坏，有时被他的警察捉住，双方免不了要有些龃龉。但那时他们的职务是平起平坐，就是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时候，双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熊方林平时还听人说这包一天并不是那种凶神恶煞般人，对待部下虽然威严，但并不残酷，那时也是半信半疑的。今日一见，倒是证实了。所以，听到包一天的热情邀请，他的砰砰直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忙走进房间，在包一天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包一天首先问：“熊署长，不知近来县城是否平静？”
熊方林呷了一口茶说：“近来县城里倒是平静的。我在梁团长的部队离开城中之后，便增加了岗哨和巡查。”
“哦”包一天点了下头，又说：“熊署长，现在是非常时期，老弟你可就得多幸苦了。按说这守城站岗也不全是你们的事，但是，现在三县都把兵力集中起来进剿，你们也就多担当点吧！”
“那是！那是！”熊方林见包一天态度和蔼，语气平和，愈发觉着放心。他多少有些谄媚地说：“包总座，戡乱保国，人人有责嘛！有您指挥三县联防精兵，想来那共党游击队是难逃覆灭之下场了。城中总座可放心啰！”
“好好！”包一天赞许地说。过了一会儿，他又沉吟起来，“不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们还没有和共党游击队真正交手，但据一年多的情形看来，共党游击队并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呀！”
“是哩，是哩。”熊方林赶紧附和着。
这时候，老头书记在楼下高声叫道：“潘团长到！”
熊方林正在担心包一天责骂他是无能之辈，猛听到这一声喊叫，吓得浑身一激灵，不自然地看了一下包一天。见包一天也用眼角斜睨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在说：你这个笨蛋，迟早我会把你撤换掉。
熊方林心里“咯噔”一下，深悔自己刚才的失态。
这时，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从杂沓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有一双皮靴踏响的低沉声。
包一天站起身，也没招呼谁，迈着方步走出房门，站在楼梯口迎接潘西武。
楼梯口出现一个黑茸茸的脑袋。在这个圆脑袋迎着包一天的一面，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上嵌着眼睛、鼻子、嘴巴。由于它们占据的面积窄小，它们挤到一起，就几乎看不清楚确切位置。在它们的周围，密密匝匝爬满了像头顶那样乌黑的毛发。要不是包一天他们早就熟识，乍一相见也许会被这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吓住。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在包一天与潘西武身上凸现的人间美丑的奥妙所在。
包一天热情地寒暄着：“哟呵，我的潘团长，潘老兄，你可真是行动神速呀！功夫不大，你竟在胡团长前头赶到，不愧为‘黑无常呀！欢迎欢迎！”
“黑无常”是潘西武的绰号。他还有一个绰号，那是人民背地里骂他的，叫“黑鬼头”。这两个绰号，一个是由他的相貌而来，一个是因他的行为诡秘、难于捉摸而来。潘西武一见包一天，紧趋几步，用笨重的皮靴踏上最后一节舷梯。当沉重的声音一停，接着就“咔”地一个立正，人们便看到这个鬼怪式的人物将右手在胸前一横，行了个鬼怪式的礼，然后从那三分之一面积的下部，发出一声鸭公似的叫声：
“报告总指挥，潘西武奉命来到。”
“呵，欢迎欢迎！”包一天还了军礼。他满面春风，喜形于色，一边拉住潘西武的手，一边转身把另一只手一摆：“呵，辛苦了！请，里面请！”包青也领着潘西武的两个保镖进了隔壁房间，
包一天给潘西屋介绍了熊方林后，正要分宾主坐定，猛听见包青又在门口喊：“胡团长到。”显然楼下的老头书记已经发出了信号。
包一天礼貌地让潘西武稍等片刻，意外地叫上熊方林，向厅门外走去。
这次他没有走到舷梯口，而是站在厅门外。他让熊方林站在他的身后，包青站在熊方林的身后，一瞬间功夫，一支迎宾队便形成了。
楼梯上照例响起一阵脚步声。
包一天看到，在四五个马弁的簇拥下，霞县民团团长胡奎穿着一身笔挺的浅黄军服，端端正正地戴着帽子，双手裹着白手套，左手还捉根文明棍，上了楼梯。这样的派头，看起来比包一天还要威风几分。他的五个马弁兵，有四个分成两队，站在离包一天二十来米的楼梯口，另一个站在他的身后。这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就如同包一天在很短时间里组成一支迎宾队一样。
胡奎把他那麻杆似的身躯挺了挺，脸上毫无表情。他缓慢地摘下帽子，顿时露出一个已经谢顶了的秃脑壳。他把军帽提给身后的弁兵，又随手摘下白手套，顺着两旁卫兵排成的夹道，挺胸凸肚朝包一天走来。
包一天一直在静静地注视着，脸部始终浮现出一副自然的笑容。当看到胡奎走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他微躬身子，双手拱着，带着谦恭的口气说：
“胡团长为党国效力，为社稷操心，恕包某有失远迎！”
胡奎的脸上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只在嘴里淡淡地说：“哪里，哪里。包总指挥决心戎马，发誓剿匪，胡某钦佩之至！为了党国大业，胡某愿效犬马之劳，惟有赖总指挥神威，而不使之沦为望尘莫及之辈而已！”
包一天一面将胡奎往厅内引，一面笑呵呵地摇着头：“胡团长，兄弟也是托您们二位的洪福，”他指了指厅内坐着的潘西武，“岂可道一时之英雄？总指挥一职本是二位兄长的，鄙人在刘主任面前力辞几番，终不能如愿！故鄙人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着头皮子充当呀！今日一天愿抛出肺腑之言，那就是今后烦请二位兄长多多赐教，实乃我包某之大事！”
潘西武大叫道：“包兄不必客气了！您领衔是最合适不过了。”
胡奎还是淡淡地说：“包总指挥真是谦恭之人。佩服！佩服！”说着，走进了客厅。
第十二章 包一天召开联防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