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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地重游[1/2页]

南山小子 村里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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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在新中国,长在新时代,更何况建国之后畜牲都不能成仙了,建国前的死鬼狐仙们还能抓我去当上门女婿不成!”
      四个人已经被海涛的话逗乐了。
      这个地方三年前我们以前来过,中考结束后第一天早上,我去剃了个光头,骑着现在还在阁楼里陈列着的那辆凤凰二八加重自行车,后座托着同村的王建民。李海涛家就在终南山脚下,后院墙就是平地竖起的终南山。一路上坡,后座还有一头猪,竟然不会骑自行车,骑一路骂一路,建民只是紧紧抱着我的腰,这个画面要是放在当下,不免会被人侧目,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男人抱着男人那还是哥们情深。
      刘友良比我们先到,约好了在李海涛家集合进山摘羊奶奶(一种灌木,果实酷似羊奶的形状,成熟后红黑色,酸甜味。),顺带找点野樱桃。我们到时已近中午。
      现在四个人见面了,说是去采野果,其实就是散散心,初三猪狗不如的生活终于结束了,顺带通过爬山发泄一下那个年纪无法发泄的荷尔蒙。
      吃完中午饭,海涛他妈给我们准备了一大布兜锅盔,锅盔是关中特色食品,和新疆的馕类似,耐储存,不易变质,便于携带。说是爬山累,下午饿了可以垫垫。
      回力鞋平时还挺带劲,爬起山来只是打滑,海涛的千层底布鞋倒是很给力,已经远远的把我们三个甩到了后边,他自小爬山习惯了。爬山不在快,一定要稳,一步一步,快了反而不行。
      等我们爬到第一个山顶,海涛已经坐在一块石头上等了老半天。
      “咱们不会迷路吧!”建民总是神经兮兮的样子。
      海涛登了建民一眼,“我从会走路就跟着我大(关中人把爸爸称为大dá)进山挖药材,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少废话,腿脚麻利点。”
      刘友良只是在一旁傻笑,骑了半天自行车,还是上坡,现在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离我的秘密基地不远了,就在前面的山沟里,去年发现的。谁都没给说,那里的羊奶奶大的就跟咱们班张丽丽的奶一样,想不想吃。”海涛又露出他特有的猥亵的笑容。
      我敢肯定,此时鼓舞我们前进的动力不是羊奶奶,是张丽丽。山里的路就像那首民歌里唱的“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儿难”。已经能看见前面一片片红色的灌木,走了半天一看还是那么远。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肚子也已经咕咕叫了,只有海涛像刚爬完母鸡的公鸡,昂首挺胸。
      “再坚持一下,前面有条小溪,到了吃点锅盔就着溪水,美咋了。”海涛指着被酸枣枝覆盖着的山路。
      “你狗日的咋这么精神,是不是想丽丽想的。”我头都懒得抬起来。有位著名的作家说过少年心里对女人的想象要多肮脏有多肮脏,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原话记不清了。很多时候不用见到,只要提起女人,少年的裤裆就能鼓起来。
      友良笑呵呵的望着前面“都惦记着呢,谁也别说谁。”只有建民在小心翼翼的拨弄着裤腿上的酸枣刺。
      自古华山一条路,已经走了半天,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往前走。连爬带滚的到了山间小溪旁,除了海涛,剩下三个径直踏进溪水,胡乱往脸上潦水。刺骨的山间溪水从脚底一股寒气直刺脑门,不由得一个寒颤,赶紧逃上岸。
      “这水也太凉了。”我回头问海涛。
      海涛顺势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拿出锅盔,拿出水壶。悠悠的说“这水是山顶上雪水到了夏天融化后流下来的,经常进山的人都不敢像你们这么弄,轻则感冒,重则烙下病。”
      “那你不早说。”建民脸色发白,可能刚才被凉水一激,吓的。
      时间已是下午三四点钟,太阳被大山挡住了,山涧里倒有些阴冷。吃过东西,重新上路,这次倒是不远,几个弯后就到了海涛的秘密基地。大家嘴里嚼着酸甜的羊奶奶,心里想着身体已经过度发育的丽丽,有说有笑。
      吃的过瘾了,天色竟然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海涛看看天,赶紧召集我们“快点,口袋装点赶紧得往回走了,再晚天黑前就回不去了。”
      几个农村孩子,没有现代的登山设备,手电都没带,光凭想象就知道天黑之后的山里有多可怕。不由得脚步都变轻快了,腿也不痛了,也不说话,只是跟着海涛急步往前走。我殿后,因为一直以强悍著称于三中,此刻更是英雄感爆棚。
      酸枣刺划过脚脖的刺痛已经没有多少感觉,鞋绑挨着脚脖有点粘糊,想是已经流血了,也看不清,也不想去看。前面的山梁越来越模糊,海涛竟然有几次停下来犹豫不敢往前走,看来是迷路了。
      远处咕咕的鸟叫声低沉沧桑,路边的灌木里总是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我不由得握着棍子的手攥的更紧了。
      这棍子是刚才在溪边捡的,人手里如果有能把攻击范围延伸到拳头之外的任何东西,心里总会安稳一些。
      “海涛,你还能找到下山的路吗?”我喊叫了一声,回音在几秒之后再重新传进我耳朵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别急,肯定能。”海涛的声音已经不够坚定了,我心里清楚他迷路了。
      山里的天黑的特别快,很快,我已经看不清前面的友良了。隐约可以听到建民紧张的喘息声,一片漆黑。
      “我有打火机,弄个火把吧,实在看不见了。”我对着前面喊。
      “好”海涛的声音听着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身旁。我打着火机,努力在脚下寻找能过点燃的东西。这种五毛钱一个的气体打火机不能持续燃烧很长时间,不然塑料的卡子会融化,弹簧一旦弹出来,窜出一尺的火焰,几秒钟甲烷就会耗尽。
      终于找到一撮干草,点着后收集了些干树枝,用手攥在一起就当火把用。
      等我举起来顺着火光往前看的时候,山路中间因为被踩的瓷实有点反光,然后那道微弱的光慢慢伸进一片漆黑。路边的灌木在山风的作用下影影卓卓,只感到后脊背发凉,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海涛!”声音竟然已经有些嘶哑。
      连续喊了三声之后,竟然不敢喊了,像是怕惊动什么。手里的树枝已经烧的指头有些灼痛。蹲下来顺势将树枝隆在一起。本能的在周围寻找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看着火苗渐渐大起来,前面的灌木被照的发红,手里的木棍被攥的咯吱吱响。感觉背后黑暗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就是不敢往后回头看。
      都知道雾气是怎么回事,但你见过雾气渐渐形成的过程吗?先是地面有薄薄的一层,慢慢腾起一道一道,升腾起来,由淡变浓。雾气流过脚面时能够感觉到它的温度和湿度,阴凉但很温柔,像是一只冰冷的手在轻抚你,叫人浑身打颤。
      此时,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胡乱抓起一些已经燃烧起来的树枝,战战兢兢的伸向前方,借着微弱的光挪动脚步。火焰迎面而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温度,划过面颊,后脑感到的只是阴冷。
      边走边检着枯枝,往火把上添柴。不知挪动了多久,除了心跳和呼吸,手脚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后来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心脏似乎已经不在身体里了,似乎又在。
      前面忽然一片漆黑,不是火把灭了,而是前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反光的东西,再亮的光也是看不到的。前面是悬崖绝壁。
      光从火焰中间慢慢向四周淡漠,周围除了来时的路还有一条淡淡的光带,剩下的就只有黑暗。人可能并不是真的害怕黑暗,只是害怕黑暗中不能感受到的东西,对,人只是害怕没有感觉。
      手中的火慢慢熄灭,周围的声响越来越大,有些能听出来的,有写听不出来的,意识慢慢飘忽,感觉已经从身体里抽离了。黎明的晨雾在脚边升起,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是无限的朝远方延伸。再远一点还是什么都没有,等雾气慢慢散去,这唯一可以看见摸到的东西散去时,整个人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重力,温度和声响。只是平静和空旷,不管多么广阔的地方,哪怕是沙漠,只要你还能看到地平线,心里也总是安稳的。此时,没有距离,没有方位,当所有感知神经都失去作用的时候,感觉反而是这样的美妙。似乎时间也不存在了。
      身体也不想动一下,只是想继续感受这什么也感受不到的境地。慢慢的,远处有光亮了起来,刚才美妙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感官发挥作用的时候,感觉反而迟钝了。那光说不出来是一团?一道?还是什么,只是有光,直到那光慢慢移动起来,朝我这边慢慢移动,似乎又很快,瞬间已经能够摸到了。
      光慢慢开始变化,就在眼前,也像很遥远。似乎有个声音开始在耳边想起,不,应该是在心里想起“你终于来了。”有了视觉,有了听觉反而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想弄清楚这么回事。那光似乎有一个面容,很清晰,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你还是来了!”一个空洞的声音从那面容的嘴里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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