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初宁身体抽离了所有记忆。
取下面罩,在多年的修炼下她已恢复了零星容貌,可若要全身恢复恐以她的修为还要百年。
此刻纪初宁躺在虚妄洲的冰湖上,心已死身已毁,她又岂会再害怕这股同样侵心的冷冽。
她唯独想要恢复她的身躯,不为自己,也算是为了父亲。
即使整段让她身心俱裂的记忆不在,可爹爹抱着她尸体时的那般无助哽咽模样…她心惊难忘。
她最对不起的便是父亲,为了此等男子葬送性命,不能尽孝膝下,还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每当看着父亲因她离世而郁郁寡欢,她总有冲上去的冲动,可她愧疚,她不敢!她体无完肤,她不能!她只有远远看着,随父亲一同伤心。
只是越这样,她的恨意便越深一分!恨自己识人不清,恨害她的他们!
她本一开始便想要寻回她原本的路,只是情路漫漫,一失初心,当她灵魂脱离身体却还怨念百生时她早已万劫不复,既然早就如此,何不利用这无处释放的怨念,一念成妖,不毁灭不轮回,再无法成人。
于她而言索性如此也好,她看透了凉薄人心,再珍重的情感在利益与手段之下,也都一文不值。
情原本应是最柔软亦最坚定的,何苦何哉。
冰湖死水透心,浑身冰冷,衣衫尽褪,还她皮骨。
面对她这一点也未夸张言语的身体,追墨平静的不像已知她的记忆,不忍多看,专心的拂袖敛笔,在一旁傲骨寒霜的玉生树上取下其叶,捣汁,用作叶墨,沾墨于手心,三分元气,双手泛出淡淡白光,从她脚尖抚过。
通过救治,她的皮肉正在重生,追墨触碰着她的残缺,仿佛能感受她的曾经不愿面对,哪怕作为一个并不相关的旁人,何况是她,还要再经历一次,可也只有如此,才能容颜尽复……
纪初宁再度披上衣衫时,追墨将她带到芳菲谷,此刻的皮肉还无法彻底融合,显得十分怪异,不过还好是在妖界,千奇百怪,自然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她还是带着面纱,为了不让内心的害怕溢出。
万千鸟儿在山巅之上,飘渺云烟之中,忽隐忽现。
她的神情安稳,眸中多了一丝凄凉,有些片段即便忘记但是心底的情梗却无法拔出,稍作触碰,情绪便无法抑制般的倾泻而出,如她对父亲那般。
反复拿起又放下的铜镜,无法言语的内心,她抬头看向追墨,扶着脸庞,她的声音都透着害怕与期望欣喜又小心“我如今变回了原来的样貌吗?”
追墨垂眸一声轻笑,半躬着腰,想要去揭她的面罩,她矛盾重重的心里不愿揭下,她覆上他的手,却又看上他的眸,干净温柔,她妥协了,面罩跟着被轻轻揭开追墨将铜镜交予她的手“如何?”
或许是他的悠然给了她自信,接过,面容映在铜镜的那一刹,她的眼泪顺势而下,无声无息
追墨站在一旁,唇角扬笑,心绪万千,若是连自己容颜都不再记得,那还算是认识自己吗?
即便她不要求复她容颜,他亦会为之,因为在今后虚妄洲的百年有一张温柔面才不会那般寂寞,面对冰湖映照方能够直面相对。
不久,她从内屋出来,理好心思千千结,带着泪意“追墨大人谢谢”
追墨只是摆了摆手,赠予她一束凌梅,她指尖轻触寒梅花蕊,淡淡余香,这里没有人间清苦,没有情爱,没有相思难离,一切都平静和谐。
追墨双手裹入锦袖,抬头看着寒梅余雪“下界,只为还今生怨念?”
第八章 青面(5)[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