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的夜风清凉,吹进只有火苗没有声音的瓦盆。灰白的纸钱灰烬,成块状四处飘散。
“咚……咚……咚……”
三声慢悠悠的敲门声,轻柔低缓却又震耳欲聋。
苏艾全身一颤,惊醒过来。
敞开的大门外,一位矮瘦的老头背对大厅直直地站着。极黑的夜色衬着他头顶上的门灯尤为的白亮。他慢慢转过身来,灯光下他的脸近乎三角形,两道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眯成缝的眼睛。
苏艾不由地抱紧爸爸的双腿。
“小丫头,莫怕。我是你爷爷的老朋友。”
那老人说着便走了进来,随着他越来越近,他的下巴似乎不再那么尖,他的脸也多了些肉色,眼睛也没有那么小了。只是眉毛却越看越浓。
爸妈连忙单膝跪地叩头,那老人伸手扶起他俩。爸爸开始客气地招呼他。
“您是张伯?您好!没想到您会连夜赶来。真是劳烦您老了。”
“一家人,贤侄这说的是哪里话。唉……没想到,最终还是苏老弟先走。”
“您老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带了些熟食,凑合吃点?”
“我晚上不进食。”
那个老爷爷连连摆手。说完便俯在爷爷冰棺前,眯起眼睛仔细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两道浓眉是越皱越紧。
“正午去的?”
“是的。您看,我盖了那块红布。”
老头疑惑地看向苏爸爸:“学过?”‘
“没有。听老父提起过。”
“棺木在哪?我去看看。”
“在后院侧间,我带您去。”
老头伸手按住爸爸,“在这护着他们。”
苏艾嘟着嘴望着怪异老爷爷的背影,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不过,她也是早已习惯这样了。因为她爷爷就是这样的人。
……
天刚大亮院子外围满了人,隔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栅冲厅里叫嚷着什么。昨夜那位老头身穿破旧的道士长袍,站在院中间,大声和大家说着什么。
因为是方言,苏艾只能听懂支言片语。
院外的人重复着说什么什么“不行!”。老道士反复强调“死者为大……”。
苏艾感到大家的敌意与对爷爷的不敬,心中顿生恼怒。她抱起棺前的遗像,径直走到人群中,死盯盯地望着他们。
带头吵闹的几位老人,惊恐地看着苏艾,顿时像哑巴了一样。
“走。”
一位老奶奶拉了拉旁边的人,低头走开。随后,其他人一窝蜂地全散了。
他们这样的举动,苏艾毫不意外。因为一直以来,她只要这样盯着人看,别人都会表现得很害怕。她也好奇地照过镜子,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表情。
不过,她好久没有这样了,因为爷爷说知道一次打一次。爷爷有根干藤条,三尺三寸长,打人特别疼,疼到神经里的那种。
“你爷爷就这样教你的?”那老道见苏艾扬头进来,厉声问道。
苏艾并不理会他,双膝跪在棺前小心放好遗像,兀自烧起纸来。
“就这样由着她,迟早要出大事。”老道士冲苏艾爸爸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村民刚走,一辆卡车拉来一车葬礼所需物品。爸爸穿上白色的孝服,系着长长的白头巾。
苏艾发现有几条红色的头巾;爸妈的头巾拖着地比她的长很多;还有她的头巾老是从头上滑下来。正当她试着再系一次的时候,走来一位老奶奶,帮她解下孝巾系在腰上。
“平时这样也行,但是举行仪式的时候一定要扎头上。”老奶奶和蔼地说着,慢慢伸手想摸她的脸,但最终那只手停在了空中。
苏艾看着那只筋脉凸出的手,白的异样的皮肤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红斑。不由地心生惧怕,往后撤了撤身。
老奶奶赶紧收回手,却并不介意,反而由心地笑着。
“小艾长得可真水灵。”
老奶奶说完就熟络地帮着准备早饭。她让苏艾妈妈喊她余婶,苏艾跟着礼貌性地喊了声“余奶奶”。
余奶奶边忙活边和,在一旁用铜钱打印黄纸的苏艾聊天。
原来这个余奶奶是苏艾爷爷的疏亲表妹。一直以来,爷爷的老家都是她帮照看。
余奶奶还说这个房基是老宅地基,现在的这个房子已经翻建了三次。底下一层墙壁是石砌的,后来在外面做了加固和粉刷。
2.第1章:深夜老道[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