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钊记得朵儿说了那句,如果他敢拦她,她就要拼命!
他不会去拦她,他只是想,为什么她不冲过来打他?
江钊神情木然的穿上衣服,他记得自己明明上了车,司机说帮他把车开回九号公馆,怎么会一醒来就跟欧阳妍光光的睡在床上呢?
“还记得吧,我们的赌约。”
江钊听到这一声,头低下,抵在朵儿削瘦的肩头,她的另一只肩头被他的手掌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骨头硌着他的神经,心里是压抑涌动的痛楚,那种痛楚本来可以用高谈阔论来伪装,可是在听到她用那样的声音喊着曾经对他亲昵的称谓的时候,痛楚袭来,无处藏身,“云朵,你还是别说了,我也很乱,你什么不要说,别告诉我你的感想,别说了,好不好?”
“责任?我该负责任那一个现在连理智都没有了,我还需要对谁负责任?”江钊的冷血是欧阳生没有想到的,在欧阳生的眼里,江钊是对欧阳妍有感情的,只是需要一些催化剂,有人催化后,压抑住的感情就会爆发。
上车后,江钊抱着昏睡的朵儿问秦非言,“云朵怎么找来的?”
欧阳生的眼睛瞪成不可思议的圆:“江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妍妍被她打?”
朵儿坐着,偏头低眉看着江钊,以前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有碍观瞻,可是现在她突然间不在乎了,她之所以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就是太在乎他了,原本她不会心痛,不会心碎,他出轨关她什么事,可是她在乎他了,便在乎他的行为,在乎他的身体或者心有没有属于他人。
秦非言开着车,“我知道,至少你的工作手机从来不会关。欧阳家宅子的座机都打不通。哥,这事情我觉得是欧阳家联合起来给你下的套子。”
“你,你,你跟妍妍必须结婚!”
她一直以为先痛苦便能换来幸福,但她爱上的人,是江钊,是一个有小三的男人,所以她的痛苦注定换不来幸福,只有更痛苦。
“云朵,你喜欢哪样的天气?是热带的风情,还是北欧的雪海?或者碧南的海,细软的沙滩?或者雨林?”
欧阳妍原本是豁出去了,这时候被江钊摁住了让朵儿打了之后却再也豁不出去了,歇斯底里的大叫:“爷爷!”
“明明是你自己回来的!”欧阳生的话掷地有声。
她会自私,怯痛苦,懂退缩,她,不想再争取了。
朵儿打得很欢实,她把自己这些日子积下的所有愤怒和屈辱统统都发泄了出来,这一刻,她不想理智,不想后果,不想委曲求全,只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江太太!
“我不乱来,我一点点往下拉,我不会直接给她掀开,我保证不乱来。”朵儿的脸上还有自己打的指痕,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罂粟生出无数的刺来。
朵儿涂好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右脸比右脸的指痕肿得高,眼睛也肿了,今天哭过了,幸好爸爸没看见她的样子。
吸着鼻子的声响有些大,伸手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盒里的抽纸,揉作一团在眼睛上滚了滚,她知道江钊的地位不会轻易离婚,除非真的丧偶了。
怀中的人有了异动,江钊坐直起来,醒来的朵儿要从江钊的怀里离开,挣扎无果,“江钊,你放开我!”
她居然可以那么快的进行角色互换,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有一种人性是被逼出来的。
“江钊~”朵儿知道江钊没有睡着,他若是睡熟了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僵硬的侧躺着,连他的肩骨都是僵硬的,她知道,被子下面他的脊背都是僵直的,他只是消极的抵抗她,他只是不想离婚,不想跟她争论,“江钊,其实我一点也不离婚,真的。”
秦非言摸了摸脸上的小淤痕,叹声道,“哥,嫂子找不到你,跑到城北公寓去了,后来打电话问我欧阳家的地址,在电话里哭,说我们欺负她,说如果我不带他来找你,她就闹到老宅去要欧阳家的地址。嫂子这次怕是伤到了,你说这事情怎么办?”
房间里顿时一片混乱,欧阳生是下了命令要把朵儿扔出去,可是没说要打江钊和秦非言,这两个少爷不是谁都敢动手的,即使是欧阳生下了命令打,下起手来也是不敢下重的。
“我们回去闹,随便你怎么闹,不在外面闹,行不行?”
朵儿依旧心无旁骛的打着小三。
喉咙里好像点起了火,嘴很干,于是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舔到湿咸的液体的时候,以为可以解渴,反而更渴了,“你条件这么好,长得这么好,这么高,家里那么有钱,背景又那么强悍,学历又高,工作地位也高,我想,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优秀的男人了……”
“阿钊,我们就这样算……”
“我要娶她就不会在她回来海城了还跟云朵结婚。”
这太安静,安静得他全身的毛孔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恐惧,他有过,那时候她出车祸,一直昏迷的时候,他天天都觉得恐惧。
江钊继续道,“你可以惩罚我,做错了事,本来就该受到惩罚。”江钊头脑又开始头脑打结,一转身,一拳头打在大石砌建的门柱上,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认个错而已,认错都认得这么不甘心!
被子盖着的江钊紧紧的抓住床单,他闭着眼睛,他想,他是完蛋了,他真的完蛋了。
这一刻她不为任何人,她只为她自己,为了她自己舒坦。
但今天开始,朵儿不一样了。
“哥,那你娶妍姐吗?”
江钊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卑鄙的,他知道朵儿要跟他谈什么,要跟他闹什么,朵儿一直都是冷静的,就算不冷静,也会强装镇静。
朵儿想把江钊的声音屏蔽在自己的鼓膜以外,可是没办法,不要说他的声音,他的呼吸都这样一寸寸的往她鼓膜里烧,“我该吵的,都吵过了,别说话了,让我静一下,江钊,让我静一下,好不好?”
欧阳生进来一看见,气到血压陡然升高,指着床上的朵儿,大喝:“把这个疯婆子给我弄下来!”
江钊在欧阳妍还未坐起来的时候便迅速跪到床上,捞起朵儿便打横抱起,“非言,开车去。”
江钊是个要面子的人,而且也不太会当着旁人的面说些什么哄女人的话,他会觉得丢脸,不管怎么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这天下都是男人的,女人只要会持家,会奶孩子就行,不用像他母亲一样,做女强人,女强人太难侍候。
江钊悻悻收手。
江钊大气一呼,此时才明白她的笑意,他理解错了,伸手揉着脸,对啊,她最担心的问题不是他想的,而是云世诚的案子,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为她在乎的是让云世诚看到她美满了?
“江钊……”朵儿的声音鼻音越来越重,哭得太阳穴有些痛了,鼻山处也有些痛了,吸不上气,她便用嘴吐气,“江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输给你了,我以前觉得自己输得起,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输不起。”
他习惯了乖乖的朵儿,言听计从的朵儿。
江钊看朵儿连架也不跟他吵了,她还笑,还摇头,独独不说话,不争执,不吵闹。一言不发。
这时候屋外的佣人齐齐冲进屋子里,在欧阳生的指令下,都欲去拉开朵儿,江钊眸寒色冷,他还不能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整理好,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朵儿需要发泄,任何人都不能拦着。
可是,有什么办法?
扶住她的肩,摇了摇,“云朵,你闹吧,你吵吧,我不管你了,你想闹就闹,行吗?你想怎么吵都可以。”
可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又哪有勇气跟她说,这只是一个误会?
“云朵,你做吃的做得这么好,要不然我们多去几个国家,尝尽那些地方的美食,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正宗,以后在家里,我们也可以吃到正宗的外国菜了,一定会比五星大饭店做得棒。”
从父亲入狱开始,她就没有好好做过自己,逢见有权有势的人,她便要和颜悦色,总觉得有点机会能跟父亲搭上关系,她都不能放过,她畸形的扭曲自己应该完整的人性。
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想这样霸道的抱着她,就抱吧。反正他习惯了,习惯了这么强势,习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要什么别人就要给什么。
哪怕只有一刻,哪怕以后再也不是,她也无所谓了。
“江钊,其实我们之间……”
这时候泛起来的苦笑,真是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痛楚,这个男人还真是想享齐人之福啊,不过,她坚持不住了。
但她还没有说,可是。
欧阳生再次大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将这个疯婆子给我扔出去!”
但是他没有!
“我和欧阳妍都该打。”
今天,是她嫌他罗嗦了,可是他不想停下来,他一停下来,她就会说,“阿钊,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她明明难受,却用一种木然来掩饰。
“江钊,你别说话了,安静会行吗?”朵儿一口气慢慢的呼出胸腔,有点颤,有点乱。
下车后,朵儿目送秦非言的车子驶离,自己的肩膀还被江钊揽着,“江钊,放开吧,被你这个抱着,我觉得有点犯恶心。”
江太太,她不做了!
她要装镇定,他不能顺着她,他知道自己有错,虽然自己也觉得错得莫名其妙,可是他不能任着她。
江钊把手松开,“云朵,今天的事情,我没有想要你原谅我。”
电梯门打开,江钊伸臂去揽朵儿的肩,朵儿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碰我!”
她的肩一直都是耷拉着的,脖子也像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这一声长气,打断了江钊绘声绘色的演讲,“阿钊~”无力,轻叹,羸弱,微微的哽咽,淡淡的绝望,眸子里的水波茫茫把窗外的景色一圈圈的弄得模糊了。
他明明是希望她原谅,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没有错,他想给自己一耳瓜子,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冥顽不灵?
朵儿偏过头来,这时候认认真真的看着江钊的眼睛,他的眼神几时这样过,以前说这话的时候,霸道,戏谑,都有,独独没有无辜,可怜,现在明明可怜的人是她,他却可怜起来了。
江钊将自己迅速的冷冻起来,他的声音接近于无情,不去劝也不去拉,他觉得朵儿是对的,他等她来打他,打到出完气为止。
可是他却不敢表现自己冤枉,江钊这时候才认清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朵儿软呼呼的时候,他就捏她,想怎么捏她就怎么捏,这时候她才强硬一下子,他就受不了了,他也不敢去捏她,生怕一捏就捏爆了。
云世诚刚把门打开,便看见夫妻二人正在激=吻,马上背过身去,“朵儿我先去睡了,你们别站在外面,早些休息。明天江钊还要上班。”语速很快,说完逃似的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朵儿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江钊,看着他一脸无辜,他从来都不会叫她原谅的,他理所当然的,他想跟欧阳妍在哪里滚床单都可以,他今天已经算给她了天大的面子,让她这个大老婆在外面风光极了,想怎么打小老婆都可以。她是不是该给他行个跪拜的大礼?
屋子里的人散去,朵儿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虚力一倒,朝后仰去。
不管了,统统不管了,“不管什么,你总不希望爸爸担心吧?”
两个男人为了让她打得欢实,手脚没有一刻停下过,房间里的摔摔打打朵儿根本听不见,这时候欧阳妍已经跟朵儿斗得横摆在床上了,朵儿依旧骑住欧阳妍,紧紧捉住她的手,看了一眼欧阳生,又笑睨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人一圈,凉薄的笑道,“你们想看看你们家小姐没穿内衣和内库的样子吗?我让你们开开眼好不好?”
“不记得了?你一句不记得了,就把责任推干净了?”
秦非言跟江钊多年兄弟做下来,自然知道江钊的性子,单手握着方向盘,把耳机线插进3里,耳塞塞进耳朵,开始听歌,时不时的哼几句。江钊言语虽是温柔,动作却很是粗鲁,怎么能制住怀里的女人不动,就怎么制。
“云朵,咱们是夫妻,咱们的结婚证是戳了钢印的。对吧?”
欧阳生看看一屋子男男女女,抬手直指朵儿,指尖抖得像抽筋了一样,“云朵儿!你敢!”
其实朵儿此时疯了一般的泼闹也是在拿刀凌迟自己。她想自己死得快些,死了就好了,死了再也不过这样的日子。
家在哪里?
“家里有镜子,你忘了吗?”朵儿冷冷的看着数字下来。
“云朵,晚上你出了一身的汗,回去,我们洗个澡,洗个热热的热水澡好不好?明天早上我们一家人出去吃早饭吧,不要自己在家做了,怪辛苦的。”
“我也知道了,欧阳生想逼我离婚,让我娶欧阳妍。”
“进去吧。”双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慢慢的推开,然后转身,进门换鞋。
江钊这时候像是很平静,“是不是我自己回来的,我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我不记得了。”
“呜~~”朵儿捂住嘴,哭起来,眼泪把脸上的药膏冲得稀释了,纸巾不停的揉着新出的眼泪,也让脸上有了些疼痛的感觉。
江钊赶紧追过去,拉住朵儿,“云朵。”看着朵儿表情木然,没有方才在欧阳家的激动,只是神殇,吐了口气,脸上的指印时时提醒着他,今天她脸上的两耳瓜子,是他打的,虽然是她自己动的手,却是他打的,不仅打了她的脸,还有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朵,爸爸在家。”
朵儿听到后面脚步声远去,有房间关门落锁的声音,松开圈在江钊脖子上相环的手,江钊却将她搂得更紧,“云朵~”
江钊坐在后排,把朵儿搂在怀里,手肘抬起托高她的头,偏头低下,挨着她的前额,另一手轻轻的摸着她脸上的指痕,耳际徘徊的都是她在欧阳家说的那两些话,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朵儿不想再争,走到电梯门前,伸手摁了键,江钊走到她边上,“云朵,回家我帮你上药。”
江钊怔了怔,看着朵儿一直垂搭着的肩,下巴那里也是小尖小尖的,以前是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他总是说,女人家的话怎么这么多?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zvxc。
江钊这时候站起来,抓住凶神恶煞往床靠近的佣人,淡淡道,“让她打嘛,打完那一个,还要打我,她才能出气。”
“江钊,回去吧,我们谈谈。”朵儿转身就进了楼。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知道,其实她并不能调节,而是还没有发生一件事可以将她压抑的痛苦释放出来。
爸爸犯了事之后,家就没有了。
朵儿抬手一扬,躲过,不咸不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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