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做了一桌菜,等章家明和julia回来。
同样是做菜等人,夏夏现在的心情比离婚前轻松多了。以前,苏一白每天早晨出门前都要点菜,他不管现在什么季节,什么是应季菜,这个菜做起来需要多少时间,想吃就张嘴。要是当天的餐桌上没有吃到点到的某个菜,还会不高兴,吃得高兴了,也不会夸几句。这让夏夏很没成就感不说,每天感觉就像学生等待老师验收成绩,只剩下惴惴不安和惶恐之心。
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甚至一直刻意忽略这种感受,但她心里明白,这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都说母爱是很伟大无私的,但自从夏夏懂事起,她就没感觉到自己的母亲有多温柔,多爱自己。印象中,夏母很忙,对人对己都很苛刻严厉。
怀孕这段时间,她看了很多育儿书籍,由此,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母爱叫“无条件的爱”——无论孩子做什么,做什么样的选择,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爱你支持你做你的后盾,我爱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是因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夏夏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差点流下眼泪。她终于明白,这二十多年来,自己内心隐隐的惶恐和不安全感从何而来,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百分百的、无条件的、无怨无悔的全身心爱过。从来没有。
母亲当然也是爱自己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以前夏夏总是想不明白,从她自己怀孕,看了很多书,重新审视自己包括和母亲的关系开始,她才终于想明白了,母亲爱自己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我是你的女儿——换句话说,她并不是爱夏夏这个人本身,只是因为夏夏是她的孩子,如果换了别人是她的女儿,她也会爱这个孩子。
这个认知,让夏夏觉得很痛苦。从那一刻开始,她忽然下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也没有过的决心,她想,她一定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一定要做一个跟自己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母亲,真正地、发自内心地、无条件地爱她的孩子,而不仅仅是把他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品,更不能将他看作是绝望逆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绝不能成为这样的母亲。
夏夏想起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卑微地祈求和向往母爱的。10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学会了做菜做饭,母亲下班回来能坐下来就吃饭时,竟然对她笑了一下。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夏夏就暗地里和同学的妈妈讨教,努力学会做菜,变换不同的花样,烧不同的口味——她觉得,自己做的饭菜越好吃,母亲仿佛就会多爱自己一点,多朝自己笑一下。
和苏一白结婚后,她并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幸福,当然也没什么特别不幸福。她觉得大概结婚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吧。
直到离婚后,看到那段无条件的爱的话时,她才猛然醒悟到,原来,在婚姻里,她大概也从来没有被苏一白百分百的、无条件的、无怨无悔的爱过。但反过来一想,自己似乎也没有百分百的、无条件的、无怨无悔的爱过他。这么一想,似乎也扯平了,对他的最后一点怨恨之心,也消失无踪。
就是从这一瞬间开始,她才真的释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放下了这段失败的婚姻,和这个人,而不是理智上的说服自己放下。
给章家明和julia做菜的心情很轻松,因为她不对他们负有什么职责,所以轻装上阵,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两个人也很配合,完全是知足感恩状,确实也是,和美国的中餐和食堂的大锅菜比起来,夏夏的厨房出品已然是仙食。所以,无论夏夏做任何菜,他们都很给力,全部吃得光光不说,还不吝啬赞美之词——关键是,说得特别坦诚丝毫不嫌谄媚和矫揉造作。
门铃响了。
夏夏和肚里的宝宝说话:“你猜今天是谁先回来?是姨婆julia还是uncle章家明?”
门外站着的的赫然是苏一白。夏夏暗叫不妙,心说:“不好!你爹来了!”欲关门,苏一白一只脚撑住门缝,将自己缩骨成一片纸薄,死活挤了进来,边挤边嚷:“我都侦察过了,他们两人要再过至少半小时才回来。有这半小时,我都吃完走人了!”
看到前夫这副嘴脸,夏夏竟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一样,婚前和婚姻中,都没看出来苏一白能无赖到这种程度啊。
但是,她忽然没有气愤的感觉了,可能是真的放下了。平静地看着他,自说自话地从厨房拿了碗筷,盛了饭吃上,一边吃一边继续评价每个菜的好坏,光速消灭了一碗饭和两个菜。吃饱喝足,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我以前买的500块一斤的红茶还在吗?”
“扔了。”夏夏平静地答。
“你疯了?这么贵的茶你也扔,你不喝你快递给我呀!”吃得打饱嗝的苏一白这才有空抬头看夏夏一眼。这一看,非同小可,他顿时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琢磨半天,噢,是胖了。
“我说夏夏,虽然是一个失业离异的三无女性,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胖成这样啊!你看我,离婚后,我愣是把结婚时被你喂胖的三公分腰围给瘦回去了,人要对自己狠,才能维持最佳状态,知道吧?”
夏夏递上牙签,顿了顿说:“你那是饿出来的吧?”
苏一白正剃着牙,闻听此言,手一抖,牙签断了,卡在牙缝里,不上不下,痛得要命,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正专心致志地攻克断掉的牙签呢,忽然,苏一白看到夏夏的肚皮上猛地突起一块,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仔细一看,突起的地方又没了。
傍晚的夕阳从客厅的窗户上照进来,从苏一白坐着的角度看过去,背光站立在苏一白面前的夏夏,头上和全身沐浴在晕染成金黄色的光环下,像极了圣母玛利亚。等等,这玛利亚的肚子还有点鼓,对,没错,玛利亚就是未婚处女生子的。
脑中犹如电光石火般,苏一白惊恐地、不敢置信地再度朝夏夏的肚子上望去,下狠心猛地拔出了断在牙缝里的牙签,不顾齿间汩汩流出的鲜血,脱口而出:“你怀孕了?”
犹如听到了苏一白的话,夏夏肚里的孩子配合般的,又伸出小手小脚,在她肚子上打了两拳踢了几脚。看着犹如波浪翻滚的肚皮,从没做过父亲的苏一白,猛然看到这一幕,实在接受无能,犹如被雷劈了,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再度坐稳在椅子上时,只见一个盲人相师,嘴边留着血迹,闭着眼,伸出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在掐指算着。眼睛再睁开时,盲人相师颤巍巍地问出了纠结已久的疑问:“你……几个月了?”
夏夏下意识地就想说出两个字“你的”。但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她短暂地犹豫了几秒。就在这两秒钟里,门铃没响,门自动开了。章家明晃着钥匙,自己走了进来。
这把钥匙忽然如同戳向苏一白心脏的匕首,勾起了他所有的愤恨。这一刻,他全然忘记了,是自己有了小三,提出了离婚,拿走了存款。他只记得,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住着自己的房子,拿着自己的钥匙,睡着自己的女人,还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如同所有被戴了绿帽的丈夫一般——很可惜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前夫,他失去理智地指着章家明朝夏夏怒吼:“孩子是不是他的?你们是不是早在离婚前就勾搭上了,所以才这么快肚子就鼓了?”
章家明潇洒地将钥匙放在门口搁杂物的碗碟里,钥匙接触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朝夏夏和苏一白走来,越走越近,和苏一白面对面:“苏先生,这里不再是你的家
15.夏母来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