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13岁时,灾难再度降临到猎国苦民的头顶。北狄自头曼老可汗死后,近二十年的分裂混战局面,随着冒顿新汗的统一草原,终于结束了,猎国承平安逸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而信奉黄老无为之术的严阁老,也终于告老还乡乞骸骨,当今圣上特许恩典,又起用了本遭打压多年的新阁老张庭柬,主张儒法并重,霸王道杂用之,行大有为之政。
入秋后的北狄,集结出动了600万铁骑,兵分十二路,南下入侵猎国,抢掠打草谷。而此时的猎国承平日久,文恬武嬉,边塞废弛,被蓄力已久的北狄大军,摧枯拉朽的残破边墙,迅速南下一路侵扰,甚至深入京师东北方向的信州。
边军的迅速溃败,伴随着烽火连天和南逃而来的边民,终于传至京师,举国震动。新任的张阁老指斥奸党为患、国库亏空,饷银不继、边备不整,太学院三千学子长跪于午门前,泣血上书,三日不散,为首的士子更是将头磕成流血盈面,数度倒地又再起。
昏聩无能的朝廷终于警醒过来,大刀阔斧地刷新政治,破格起复了一些被贬、被流、被押的将领,匆匆忙整顿武备,企图依托坚城防守,同时缴传诸州府县,坚壁清野,编训充实地方厢军及民兵团练,以图挫敌锐势,众散其力……
老夫子携家带口,逃往京师避难,百子学堂关了门,大人们都在忙活,大点的孩子能搭手的搭手,小点的也在打草、牵牛、放羊,再无轻松愉快玩耍的氛围。伴随着叶老七叮叮作响的打铁声,叶长风也帮忙打起了下手,各村各寨都在打造兵器,筑起高墙,囤积粮食。
而太大个的赛亚,早不能再睡在胸口上了,小主人没睡,它就自己趴在被子上打盹,但总是被窗外叮叮咣咣的声音,吵得一起一伏。叶家父子交替着往砧板上,不时挥出一锤,看着叶老七沉重的目光,长风也不禁隐隐有些担心:阿爹毕竟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还从来没见他这般慎重过,这是真准备打仗了……
铁匠铺旁边,叶长风边砸边说:“乙明木、何三石和我一样,都入了童军,每日轮流望哨点狼烟。赵寒芝全家都在外出,四处采草药,估计是备金创战伤。徐七乌他爹居然大放血了一把,捐了整整一千贯钱、三千石粮食出来,简直真真的是大放血了,估计是舍不得扔下这份家产跑路。辛晓苓他爹倒是想往京师跑路来着,走到半途还是被厢军的哨卡堵了回来,说是京师里面,也是人头挤得满满当当,街面上连下脚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其实使点钱也能偷偷放行的,问题是辛大保长好赌成性,又是那么抠门的人,也可能是压根没钱买路了。那啥阿爹,为么老是打这种烂枪头,咱家还有铁,多打几把陌刀、斩马刀,给村上壮丁使不好么?”
叶老七一边叮当作响的打着铁,不时喘着粗气,一边苦笑一声道:“辛晓苓不走不是更好么?真逃到了京师,他们不比老夫子,还有大户人家肯请教书先生,他们一家身无长技,到哪能插下脚?就凭辛大保长那副烂赌的德性,迟早把他女儿押上,俺们家以后可就少一个儿媳妇了。再说了,就咱家的这几斤凡铁,全打成陌刀,顶多凑个20把,根本不够村上使的,而且又有几个能像咱家这样能使陌刀的”。
“不如多打一些烂枪头,端起来轻漂漂的,能趁上手,勉强凑数壮个胆,庄户人家习练起来也简单,只要卖力会捅就行。这几年你看的书多了,快成书呆子了,什么阵前厮杀!其实说白了,就是临阵接战时,换命的买卖,一命换一命是回本,一命换俩命是赚。舍了一条步卒的命,要是能换下一条铁骑的命,那就是占了大便宜”。
“你可别看县上茶楼戏园子里面,那些闲出屁来的泼皮文人,今天嚷嚷南下讨逆,明天跳脚北出边墙。真打起仗来,比谁都熊包,跑路的本事比谁都快,而且死道友不死贫道,死你的孩子,又不是死我的孩子。所以我就认你秀才二伯的话,所谓兵者凶器也,不肯舍下自己一条命,去换狄虏的命,你还是趁早歇息了吧,不经沙场征战,打磨不出真正的血性。这陌刀十三式,行险换命、向死求生,其实就是近身换命的刀法!”
“爹总感觉你使的时候,力道倒是有了,但总好像留了一手,少了一股子肯搏命的精气神,切记临战气势不能怯,一怯就换不成命,不是九死一生,必是十死无生。不过你要让庄户人家,端着根本提不起、使不动的陌刀,就是拼上十条命,一条狄虏的命也换不来。所以别指望他们持刀近身肉搏,不如端着烂枪头远远地去捅,至少气势上不会太怯,也不是一对一的去捅,而是十个捅一个,就算挤不到前排的,还能隔空当标枪掷出去”……
赛亚很是烦燥,又被打铁声吵得全无睡意,跑出来凑热闹,反正铁匠铺烧着精炭,热和劲也不比被窝里差。叶老七瞅了瞅这头大猫,冲着长风说:“这几日多收点这畜牲的尿,多泡一泡枪缨子,也许能顶点事,另外还可以洒在村口上,缓一缓狄虏座骑的脚程”。叶长风似乎明白了什么,暗自点了点头……
赛亚将尿未尿时,典型的肢体语言,是要晃晃喵脑袋的,这个时候,叶长风就会掂着盆,箭一般冲上前去,然后赛亚这几天算是崩溃了,搞不懂小主人这是要弄啥咧:人家在方便羞羞啊,小主人你是猥琐发育了么?怎么能这么好奇啊,也实在不习惯用盆啊,赛亚都是灰堆上尿完了,再用爪子刨刨……
再过几日,南河县上传来消息,北狄大军已经兵困京师,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风雨不透,鳖鼓响起来连天震塌,据说连县令青天大老爷都见势不妙,吓得跑路了。
好在散居在乡的许举人,突然人品爆发,拍案惊起,说什么国难当头,匹夫岂能脱责,自告奋勇挑起了守城重担,四方奔走联络,号召各乡秀才、县学学子、乡丁捕快、各姓族老,群起抗击北狄入侵。
所幸从逃难的百姓口中,传出北狄残暴肆虐的恶行累累,简直是烧杀淫掠、令人发指。县上乡野的百姓也终于明白,到底是逃不过这劫了,只能玉石俱焚,与兽军抵抗到底、死磕到底……
山前河后的贫苦庄户人家吃饭时,很少正经坐在炕桌上,那是有贵客到时,才会有的章程,一般都是倚着门槛,甚至蹲靠在山墙上,晒着太阳,三五一群,十几一撮……
“听说了没,隔壁上马村逃来一对边地的母女俩,夫家让狄虏给砍了,全家就活下来她们俩口,全村屠光,血流成河”……
“你那都不算惨,前口大冲村有一厢军什长,也是从边墙逃难来的,亲口对俺说的,说男的全杀光,人头挂满了马鞍子。攻打京城的投石机没了石弹,直接就上人头投进城里,据说京城里边已经闹上了瘟疫,就是人头带进去的,城里死的人来不及烧,堆积成山。女的上至太婆,下至幼童,全部那啥,没军粮了就拖到锅边煮了,号称两脚羊”……
“说是在边地掠来的女子上百万,一路吃到京城脚下,只剩下了不到三万!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
“县上走镖的郑镖头,停了生意,带着几十个镖师,也上了县上城墙,连他家的长女,也在城里拉起了一群婆娘,号称什么娘子军。俺听郑镖头对俺讲,那些狄虏都是地狱都不肯收的畜牲,不光吃人肉喝人血,连战马也是,把人直接开膛,在肚肠里放些马料,引了战马连草夹血带肉地去吃。甚至没有草料了,干脆让马生吃人肉,据说能壮马力,千里奔行不疲。打仗前又一直憋着不让马喝水,那些马喝惯了人血,看
第6章 烽火连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