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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法之不法,必国之不国!(八千字大章)[1/2页]

大秦嫡公子 冥狄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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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习习。
      在这多风冬季,晋阳格外清冷。
      嬴政并未外出,一直待在御车内,如往常般处理着政事。
      没一会。
      御车外响起一阵细索声响。
      赵高恭声道:“陛下,秦尚书令传来一份密信。”
      嬴政道:“呈进来吧。”
      “诺。”
      赵高小心翼翼的进到车内,将手中密信递到一个宦官手中,而后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根本不敢有片刻停留。
      宦官用小刀把封泥撬开,解下绳子打开信件,不过是将密信写有内容的一面背对向了自己,等一切处理完毕后,这才亦步亦趋的把密信呈到始皇案上。
      嬴政面色平静。
      他并未急着去看,而是等处理完案上这份奏疏后,才把目光移过去,他把竹片翻到正面,目光随意的扫视着。
      看完。
      嬴政眉头一皱。
      这份密信陈述了秦落衡在界休县的发现,以及他对地方枉法违法的处理想法。
      秦落衡认为当适可而止。
      对参与土地买卖的豪强要严厉打击,但对于牵扯其中的官吏要选择有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徐图之。
      嬴政摇头道:
      “想法过于简单了。”
      “你以为朕让你去地方,就是为了清除一些积弊,以便后续肃整地方,但你终究还是没有看清真正的形势。”
      “地方并非现在的重点!”
      “不过这些官吏的确有些太猖狂了,朕就在临县,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盘剥黔首,不杀不足以平愤民怨,只是这事只能点到为止,地方官吏并非都是无能之辈,若是让他们察觉到朝廷欲肃整地方,反倒会让事情变得棘手不少。”
      “来人。”
      “去告诉秦落衡,等界休那边的事解决,就可以回来了。”
      说完。
      嬴政继续处理起来政事。
      他原本想让秦落衡去见见民间疾苦,却是没曾想,地方官吏这么胆大包天,不过,他对此并不太在意,只是不想因秦落衡的举动,让地方官吏生出警惕,进而生出叛乱之心。
      他其实不担心地方反。
      但北方匈奴尚在,若是地方官吏因为害怕被株连,而去跟匈奴勾连,这就不是嬴政想见到的了。
      这也是他把秦落衡叫回的原因。
      过犹不及!
      时间还很充裕,步子也要一步步迈。
      在固星夜兼程,朝界休赶回时,秦落衡等人经数个时辰的审理,已经把这些‘钱人‘封主全部审理完毕了,在多如小山的田契地契的物证下,这些钱人、封主只能乖乖认罪。
      承认他们曾多次强买黔首土地。
      最终秦落衡也宣布了他们的判罚,买卖田地的钱人、封主一律处死,妻子同族全部黥为城旦,他们家中收得的钱财一律充公。
      在一阵哭天喊地声中,这场审判终于落下了帷幕。
      县衙后堂。
      秦落衡等人坐在席上,每个人神态都有些疲倦,长达数个时辰的审理,他们也是有些精疲力竭。
      秦落衡喝了一口热汤。
      沉声道:
      “天下积弊,民生多艰。”
      “仅仅界休一地,便有多达三四十户‘钱人‘封主,吞没的田地更是高达二三十万亩,这已经占到界休全部民田的六至七成,这还是界休余下有部分官田的原因。”
      “地方黑暗,可见一斑。”
      “但这只是一县。”
      “若是放到整个山东,民田流失数量恐更为惊人。”
      秦落衡淡淡的语调中,蕴藏着一股幽深的郁闷,四周围坐的众人竟皆沉默不语。
      他们又如何不清楚?
      初闻土地兼并,他们还有些不以为意,等真的了解了土地兼并,才对此深恶痛绝,等到他们真切身深入到地方,才知道其中的黑幕是多么的恐怖。
      华要紧紧握着竹板的大手微微颤抖着,喉头咝咝喘息着,嘴里却是怒骂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他们就真不怕闹出事来?这些黔首没了田地,等于直接被断了生计,根本就没法活。”
      “长此以往,地方岂有不乱之理?”
      章豨轻叹道:
      “这几天深入地方,才知道地方之艰难。”
      “界休大半民众,其实已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了,那些尚有一技之长的人,或许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但大多数人,已尽数沦为佣耕,甚至不乏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
      “真是黑杀人!!!”
      秦落衡平静道:
      “世间黑暗,我等才更要砥砺前行。”
      “若是没有此次之行,我等又岂能见识到底层真正的黑暗?以往朝堂上都只着眼于天下大政,殊不知,大秦的天下,是由一户接一户的万民构成。”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或许对我等而言,民间黑暗是秘事,但对于村夫、县吏等基层民众而言,所谓秘事,实则是大太阳下人人看得雪亮的明事,若是真细究起来,这样的血泪故事,天下或许每时每刻都会发生。”
      “而这正是因为法制的不健全!”
      “法制的缺失!”
      “我等身为法吏,今后当从实际出发,为底层民众着想,唯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天下良吏。”
      “诸君共勉!”
      其他人离座起身,深深一躬道:“吾等定省身共勉。”
      蔡和迟疑片刻,疑虑道:“山东各地昏暗至此,朝廷不可能毫不知情,为何朝廷以往没有做任何反应,以至让山东各地糜烂至极?而今天下越发动荡,朝廷真能扭转天下乱象?”
      “蔡和慎言。”华要脸色当即一沉。
      秦落衡平静道:
      “无妨。”
      “我等相处有段时日了。”
      “大家本心都是在为大秦着想,若非是互相相信,又岂会轻易吐出心中所想,再则,大秦还没到因言获罪的地步。”
      “我等一念,无非盼天下太平,使耕者有其田,民得以温饱!”
      “天下乱象陛下一定清楚。”
      “陛下此次巡狩,或许就是为解决此事,只不过地方窠臼沉多,非朝夕能解决,我等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职,至于后事如何,往后便能知晓。”
      “再则。”
      “陛下以往决策何曾出错过?”
      众人摇头。
      华要嘀咕道:“天下之事,最终还得老秦人来。”
      秦落衡瞥了华要一眼,华要当即噤声。
      安静片刻。
      章豨凝声问道:“敢问秦尚书令,那些契约,当如何处置?那可是关系着界休上万户民众的生计。”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秦落衡正欲开口,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阵阵叩门声,县令突治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突治道:“秦尚书令,天色已晚,我也刚从诸多政事中脱身,听闻你们还没有进食,便让小吏准备了一些热食,还请开门,我好让小吏将其端进去。”
      咯吱!
      紧闭的屋门缓缓打开。
      秦落衡已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望了一眼突治,连忙拱手道:“多谢县令厚待。”
      突治笑了笑,很是随和道:“只是些轻便食物,算不得什么,你们这次为界休民众除害,我身为界休县令,岂敢不有所作为?”
      正说着,突治便朝后面挥了挥手,当即就有小吏把热食端到了后堂的案几上。
      同时。
      突治也走了进来。
      秦落衡目光微冷,已是有所察觉。
      突治笑着道:“现在那些‘钱人‘封主的审判已经结束,但还有一事没有解决,便是从这些人家中收出来的契约。”
      “这事也当尽快处理,以给民众一个交代。”
      “再则。”
      “大秦吏治一直主张‘无宿治,契约之事本属于这次案件的一部分,自然也当一并解决。”
      “不知秦尚书令想如何解决?”
      秦落衡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问道:“不知突县令有何见解?”
      突治轻笑一声,淡淡道:“我哪有什么见解?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所以想来听听秦尚书令的看法,不过我却是认为,契约本就不合法,自然当销毁。”
      “我曾听闻孟尝君的门客冯谖(xuan)曾面对过这种情况,当时冯谖采取的是‘焚券市义,此举却是大幅提高了孟尝君的威望,也成为了天下美谈。”
      “依我看”
      “秦尚书令可效仿一二。”
      “虽有家丑不可外扬一说,但地方土地兼并如此之恶,的确是我们的失职,自不敢奢望让秦尚书令手下留情,再则,这次秦尚书令的确为民除害,也当得起这个美名。”
      “不知秦尚书令意欲如何?”
      秦落衡默然不语。
      章豨、华要等人却是意动。
      焚券市义。
      他们自然听说过。
      当年孟尝君就是以此广受民心。
      而今他们从‘钱人‘封主收上来的田契地契,比孟尝君当年焚烧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此事不仅会让他们美名传扬,同时也会振奋民众信心,加深民众对朝廷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
      此举会犹如春雨润人心脾。
      山东各地民众苦土地兼并久矣,突闻有一地官府将契约作废,将田地重新归还给黔首,岂不是会大大振奋民众之心?也会让民众更加坚信对朝廷的支持?
      实是一举多得!
      他们确实是动心了。
      他们这几天夙兴夜寐的调查取证,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吗?
      突治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章豨等人,眼中不禁露出一抹轻蔑的讥讽,不过很快就收敛下去,依旧是一副问询模样。
      章豨等人虽意动,但也是清楚,这次是以秦落衡为主。
      而且秦落衡考虑的明显比他们更深。
      他们下意识看向了秦落衡。
      一时间。
      在场众人都看向了秦落衡。
      秦落衡自然注意到了四周的异样,也能感受到章豨等人的兴奋和激动。
      名声,世人谁不向往?
      他们现在还名不见经传,若是因此举而名扬天下,对于他们今后的仕途,也会大有帮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过。
      秦落衡却很冷静。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突治这一天,一直对他们不冷不淡,甚至是有些排斥,而今却是突然又送饭食,又在这里献计献策,只要稍微上心,便能察觉到突治的不对劲。
      秦落衡也知道突治为的是什么。
      他们这次的确把界休豪强一网打尽了,但那只是明面上的豪强,地方真正的豪强其实一直是地方官吏,他们其实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真正对他们有影响的是那些契约。
      那可是实打实的田地!
      真正的钱产!
      他们在地上作威作福这么久,又岂会甘心到手的肥肉飞走了?因而自然是想要尽早把契约的事解决掉。
      焚券市义听起来的确诱人。
      而他们的现状跟冯谖不同,冯谖是得了孟尝君同意,所以才能真正的付诸实践,但地方官吏却是没有同意,这些契约一旦烧毁,那近乎等同将那些被兼并的田地再次拱手让出。
      甚至于如果突治等人手中留有账簿,完全可以在他们走后,逼着民众再次签订契约,这只会加剧民众对官府的不信任。
      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就算地方官吏短时没有收回,但有这些地方官吏在,地方黔首还能守得住自己的田地?
      被夺走,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秦落衡显然不想如此。
      见秦落衡迟迟没有表态,突治眉头微微一蹙,他深深的看了秦落衡一眼,再次问道:“秦尚书令,还请速速做决断,依我看,焚券市义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将此事广而告之,从而安抚了民心。”
      “二来,也起了威慑作用,经此一事,界休谁胆敢再起兼并土地之心,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三来,你们做了为民除害之事,理应受到世人称颂。”
      “不过我却是忘了,秦尚书令早早就扬名天下了,或许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名声,是我欠考虑了。”
      突治说着,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随即一脸苦笑。
      秦落衡目光微阖。
      他自然听出了突治的画外音。
      突治这是在施压呢。
      他是在提醒章豨等人,想让章豨等人开口,以此让自己最终不得不妥协。
      毕竟。
      章豨等人跟他的确名声不匹配。
      不过,突治显然猜错了秦落衡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分量,他以为秦落衡就名声大点,实际跟其他人身份相仿,只要其他认开口施压,秦落衡迫于压力,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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