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着变化。
倘若那个叫杨文洁的小女孩没有跟着鑫药和雨欣来北京,而我没有把小女孩领到酒吧鼓励她唱歌,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可能降临到杨文洁的头上?
让我们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文洁对这天大的好事并不领情,断然拒绝了明天去电视台面试。报社记者苦口婆心地解劝杨文洁:“小姑娘,这是一次天大的机会,你不去,长大后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也不去。我妈说让我一秒钟也不离开代老师和史老师。”杨文洁倔强地说。
“让史老师和代老师也跟着你一起去。”报社记者继续鼓动着。
鑫药很为难:“我们还领着一大群孩子,怎么可能跟着去?除非让所有的孩子都去电视台逛逛。”
“电视台哪儿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你们让其他孩子在宾馆等着,你们跟着去。”
我搞不懂这两位记者是出于什么动机非要杨文洁去参加面试?人家既然不愿意,干嘛强迫人家?皇帝好不好?顺治照样不想当,顶着一切压力出家当了和尚。
我问杨文洁:“那么,你为什么喜欢唱歌呢?”
“我唱歌是为了我和我身边的人高兴。”
“你难道不想拿奖?不想出名吗?”
“我不想。我就想和我爸爸妈妈在一起,就想和史老师在一起,就想和同学们在一起。”腼腆的小姑娘一口气说了三个“就想”,唯独对出名没有欲望。
我扫了一眼孩子们的饭桌,似乎大家都已经吃饱了。
我对报社记者说:“这么吧,我回头再劝劝她。晚上八点以前没有给你们回话,就说明小姑娘彻底放弃了。你们跟你们朋友好好地解释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孩子们连续坐了二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我想让他们中午休息一会儿,你们看,这么安排行吗?“
“也行,反正这是个机会。我们也是觉得小家伙是个人才,错过了机会太可惜了。”
我对酒吧老板说:“陈哥,孩子们睡觉的地方在哪里?你领我们去吧。”
“我领你们去。艾静,你在酒吧盯一会儿。”陈哥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我们大家也起身跟着陈哥往外走。报社记者拦住鑫药和雨欣:“等一等,我们还想再采访一下两个支教老师,可不可以?”
“我们俩真没什么可采访的,我们得跟孩子们在一起。真对不起,我们就先走了?”鑫药和雨欣逃难似的离开了酒吧。
路上,杨文洁小声对我说:“夏老师,你不用劝我了,我真的不想去参加面试。”
“谁说我要劝你?我那是在敷衍那两位记者,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
“夏老师,这么说您同意我不去参加面试了?”
“当然同意。去不去面试是你的自由,谁也不能剥夺你的自由。”
小女孩微笑着点头。陈哥走在前面,听不到我和小女孩的谈话声,只是见我们一直在说话,回头问我:“夏炎,劝的怎么样了?好好劝劝,这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下午,孩子们一直睡到三点半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们太困了。鑫药和雨欣再一次请求我,希望我同意他们叫孩子们起床,半个小时前他们就要叫醒孩子们,被我拦住了,说让孩子们多睡一会儿。
这家旅馆是多床位旅馆,每间屋子放着五个个上下铺床位,一间屋子能睡十个孩子,我租下两间,房费按床位费收取,一个床二十元,按说不不太贵。十五个孩子加上我们三个大人一共三百六十元。
但老板又提出附加条件,因为是按照终点收费的,我们离店最晚不能超过下午三点以前,每超出一分钟也按超出一小时计费,加价十元。现在已经超出半个小时,鑫药和雨欣担心超出一小时以后再超出几分钟就会按两个小时计算,多睡一会儿就要多掏一百八十元。
我穷的时候也对钱斤斤计较,冒着大雨都不舍得打出租车,非要等公交车,就为了省那几块钱。我理解鑫药和雨欣的心情,他们也是省惯了,节省惯了的人最怕花冤枉钱。
鑫药和雨欣在我的认可下开始叫孩子们起床,孩子们睡得正香,哼哼呀呀地谁也不想起。鑫药想使用暴力,用巴掌把孩子们拍醒,见我一直在屋子里站着,有点不好意思。
我很知趣地走到屋外,掏出香烟,在院子里吸烟。孩子们打着瞌睡在屋子里懒洋洋地起床。旅馆老板走到我身边看了看表,我递给他二百元钱,老板笑了笑,找了我二十。
艾静没有来小旅馆,开着中巴车去关娜租住的房子午休,我之前跟艾静商量好了,我带孩子们先逛北海公园,然后上景山公园,准备离开景山公园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她到景山公园东门等我们。
孩子们全都起床了,穿戴整齐,来到院子里。看见我在院子里等他们,打着哈气跟我打招呼。
我领着孩子们走出后海,穿过莲花市场的大门,过马路,在北海公园售票口买票,然后从北海北门入园。进入北海公园,我领着孩子们朝西走去,在小西天看五龙亭和九龙壁。
我在九龙壁前给孩子们拍照,孩子们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表情恹恹的没精打采。离开九龙壁,我准备领着孩子们渡船去琼华岛看白塔,坐船过去能节省好长一段路。
我来到渡船口给孩子们买船票,孩子们看到有船坐,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容。山里的孩子对水格外亲切,上船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
坐在游船上,我鼓励那个叫杨文洁的小女孩给大家唱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杨文洁羞怯地笑着,眼睛瞅着湖对面琼华岛上的白塔,开始小声唱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这首歌最适合在这里唱了。”我小声对鑫药和雨欣说。
雨欣也来了兴致,站起来对孩子们说:“同学们,你们知道这首歌,歌词中的白塔在哪儿吗?”
孩子们摇头,雨欣指着琼华岛上的白塔告诉孩子们:“你们看,那就是歌词里的白塔。”
孩子们兴奋地叫着,雨欣对孩子们说:“同学们,下面我们大家一起唱这首歌好不好?……好,我们一起唱,让我们荡起双桨,预备唱。”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孩子们唱的很整齐,歌声嘹亮,把游船上所有游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一名中年女人对身边的中年男人说:“农村的小孩就是天真,多好玩?”
当时我正在给孩子们拍照,听到游客议论,很不友好地看了他们两眼。
听口音说话的女人绝对不是北京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城市人跑到北京旅游来了。他们说的话,我听着怎么就这么的不舒服?
农村小孩?言外之意他们是城市的。她完全可以把农村两个字去掉,说:“这些小孩多好玩?”为什么非要加上“农村”两个字呢?
中年女人见我不友好地看她,满不在乎。我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厌恶,瞧她的一身打扮,俗不可耐。脸上也不知道是防晒霜抹多了还是将粉底当保湿霜用了,总之白的吓人,像是从面缸里捞出了似的。
目前仍很多城里人小瞧农村人。城市和农村的差距不单单体现在经济上,已经上升到精神层面。他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在北、上、广、深的居民面前显得自卑,但转眼面对农村的小孩,他们马上自信了起来。当然在那些城郊农民面前,不要说他们,北上广深的居民都觉得自卑。
鑫药听到游客的议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想制止孩子们演唱,但看雨欣正唱的起劲,又退了回来。姚圣保大着嗓门跑调的歌声把会唱歌的孩子们都带到沟里去了。游船上的乘客笑得前仰后合,雨欣想放弃演唱,我赶忙加入合唱的队伍,歌声嘹亮地把姚圣保的跑调音压了下去。
孩子们不知道游船上的乘客在讥笑他们,到岸后,争先恐后地下船,奔跑着朝白塔山爬去。
“夏总,你说什么时候农村和城市才能没有差距?”鑫药悲愤地对我说。
我想起舅舅和郑董要做的事,目视着欢快的孩子们,信心十足地对鑫药说:“快了,等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就没有差距了。”
在白塔前,我给孩子们照相,孩子们的情绪已经完全调动起来,笑嘻嘻地做着“yes“的手势,让孩子们快乐起来是我的首要任务。我指挥着孩子们,七个女孩和代老师合张影,八个男孩和史老师合张影,我问孩子们要不要单独照一张,孩子们高兴地点头,我依次给他们拍照。
下了白塔山,在永安桥取琼华岛的全景,我再一次给孩子们拍了张合影。
 
第六十五章 豪言壮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