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夏茯砂之毒,刚从大哥去世的记忆中走出,便看到她急切地向自己追来。看着她的奋不顾身,他却察觉到心底隐隐升起的怒气。她奋不顾身地救他,他不感激,反而不高兴,这样的情绪,他从来没多想过。
她眼底偶尔流过的悲伤,他竟会觉得不忍。她因宿疾昏倒,他内心的焦躁不安让自己震惊,明明知道她没事,却止不住地担心她的境况会不会更糟,止不住地把自己的内力输给她,止不住地做些违背师令的话,把璇玑心法赠给她。
即使他从来没想过要娶衣以然,却一直不明白,每次提到衣以然,他那种莫名的歉疚感从何而来。
可是,在看到她的紫玉簪时,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宽心。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在意的,是他与她以外的女子有婚约。
原来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可以在一瞬间沧海桑田。所有的欢喜,所有的庆幸,所有的感激,在想到最后的可能时,全部化作浓浓的无奈,向他袭来。
是的,他喜欢她,在他自己发觉之前。
只是他却不能娶她。
他见证过与谷家后代有过牵扯的人的命运,多舛凄凉,孤苦一生。她娇娆美好,正韶华芳好,他不能把谷家这样沉重的负荷加诸在她身上,以致世世代代,无穷无尽。
自己若娶她,必定会折了她双翅,她会如大嫂般,困在王府,整日以缅怀度日,那样的生活,于她,太过残忍。她,有自己的追求。他一直记得那天她的舞,散发的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自由之息,那曾经是大哥为之疯狂的情怀。
当衣昀亭满脸歉疚地和他商议延后婚礼时,他本该庆幸,本该趁此机会退了亲事的,可是却没来由的一阵低落。他一阵自我哂笑,也原来,他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大度高尚,内心深处,他是不是在盼着她会如当年的父亲那样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
衣相和他说起了她儿时的一些往事,说她的调皮,她的聪明,她的乖巧,他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想,她在芷苑爬树捉鱼,读书作画,焚香弹琴的年纪里,他在清乐山干什么。
他答应了衣相的提议,他知道,那定然是她要求的。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没想到她竟决然地要离开。
衣昀亭走后,顺着珑儿给的提示,他急速赶来,看着那永远镇定自若的紫色人影,他却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止步于灌木之中。他听她说,
“我当然和你们一样,担心他。”
“再过两天,我便要离开明雍了,今天正好和你们辞行。”
“我们本来就是被父母之命强扭在一起的,我走了,他也许会更加乐意!”
“他样样都好,连我父母都说我若嫁他,是我的福分!”
“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我的什么事,请原谅我,此刻的不坦白。”
……
她说,她也许回来。那么是不是就有永远不再回来的可能?心口一滞,他却安慰自己,这样,也好。
她说他了解她,她说她与他的缘分不是她的,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饱含无奈的话语,他宁愿相信,她也是喜欢他的。想到这,在他自己发觉前,他已经从掩身的树丛走出。
“紫夜。”他说。
第四十三章 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