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瞧出个影子,叫我未过二八,万万不可妄议婚事。倘使终生不嫁,自然最好。”
话至此处,她再不多言,只含笑看了盛璇一眼,便先进了设宴的水榭。
盛璇却立在那里久不能言。她原还想着,怎么宋笙妤好好地说出这一长串来,原是在这最后一句。骆惊宸卜的卦自然天下无双,他说出的卦象也令人信服。宋笙妤说出这些,不过是告诉她,倘使盛瑢仍自伤其身,便以这个告诉盛瑢,好歹能拖些时候。
直面拒了盛瑢,又委婉在盛璇跟前再拒了一回。素日听闻宜安帝姬聪敏伶俐,见识独到。盛璇初时见了她,只觉是个娇美的小姑娘,乃至此时,方知传言不假。
宋笙妤确然冰雪聪明,只是自小被娇惯养大,才不知阴私淤塞,格外诚挚活泼。
日落西山,一时宴散。
宋笙妤与盛璇道了别,便要第一个出去。那厢乔今星却道:“帝姬的裙子皱了。”
描绫低头去看,乔今星却上前一步,伸手抚过她腰间一处,轻声道:“我来。”
宋笙妤知她有话要说,当下携了她的手,笑道:“你来,我有好东西悄悄给你,不叫他们知道。”
众人皆笑宋笙妤小气,心中却都知道,便是微生岚也只嘴上说笑,并不上前阻拦。
乔今星与宋笙妤一并走了一段路,才轻声道:“想必这是最后一回了。左不过两日,我就要往夏国去,此后许有归期,许再也没有,都说不准了。”
宋笙妤挽上她手臂,笑着哄她:“你不回来,我去瞧你。旁人说不准,我定要去看你的。听闻夏国的酥皮点心最好,我一早想着过去了。”
乔今星弯了弯唇,扯出个平寂的微笑来。“我等着帝姬。帝姬过来,我做东道主。”
垂花门至,虽仍有两道门在前,乔今星却止了步子,“只到这处罢,我就在这里与帝姬道别了。”宋笙妤要从正门出去,他们虽是门阀贵女,却也只能走角门,原是不同路的人。乔今星道:“我原想着要走了,旁人倒也罢了,宁安帝姬并上宜安帝姬,总要辞一辞。未了宁安帝姬竟病了,不曾见着。”
宋笙妤忙道:“不过是伤风,过两日就好了。”
乔今星低垂了头,瞧着鞋面上绣着的一朵蔷薇花:“我们太太不许我再出门,说是要出阁的姑娘家了,不能再随意走动。便是今儿,也是二妹妹为我求情,否则再不能来的。”
“我们往乔府里去瞧你。这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说出‘再不能这三字?”宋笙妤打定主意今日不露伤态,故乔今星言辞郁郁,她百般劝慰,面上仍是带笑。
乔今星再不言语,只朝她笑了笑,后退一步,屈膝行半礼,“恭送帝姬。”
宋笙妤还了她一礼,又道:“等姐姐好了,我们就去瞧你。”见乔今星颔首,这才转过身去。
却听身后她道:“我是没福运的人,虽占了长字,出身门阀尹氏,也得诸位青眼,从不低视我。到底我心里知道,我原与你们是不同的。清梦人微言轻,唯祝宁安帝姬并宜安帝姬两位,万事顺心,占尽吉祥。”
宋笙妤顿了顿步子,终知不该再留,只道:“心宝借星姐姐一句吉言。也愿姐姐从此和顺,举案齐眉作美谈。”
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与夏倾衡已至此断绝,便再不会对他有别样心思。二人和顺美满,倒是她真心所愿。
乃至今日|她方揣测,宁安帝姬并尹筎昔日所言,想必都几分道理。她若真心待夏倾衡生死难离,非君不嫁了,怎会好得这样快。可见情未至深处。
出了盛家的庄子,宋笙妤坐上软轿,拿出腰间荷包来看。打开荷包,只见里头果然多了张字条,上头以端正小楷写着一阕《清平乐》:
游人南去,碧血啼归路。一任鹊鸳荏苒度,错入柳疏处。
付情还数今星,清宵梦尽徒然。晓看雪霜休泣,暮别风雨无迎。
字句伤情,写尽幽幽。宋笙妤至此知自个儿方才那番话,原是多说了的。乔今星一早看清去路,是雪霜相伴,风雨添途。
宋笙妤又想起乔今星及笄那年,她对自个儿说的那番话:“我原是庶出,比旁的庶女还不堪些,是庶长女。都说庶出的长子长女是乱家之源,我谨小慎微才活了这样大。家里人虽没有苛责我的,太太也心善,到底与人不同,我自个儿心里知道就是了。今日倒也罢了,来日但凡有什么事,是不好的了,偏又要乔氏的姑娘去的,保管了是我,再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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