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整天的采矿工作完成以后,我常常一个人来到宿舍的楼顶,对着原野一样的星空发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巨大黑匣子中的一只蚂蚁,有人晃一晃这大盒子,我就跟着在里面上下飞舞,撞来撞去。只有在面对漆黑夜幕的时候,我心头那些发光发亮的东西才会显现出来,思绪在画卷一样的天空中游弋,在葡萄一样剔透的星星间徘徊。我会忍不住眺望西北角快速闪烁着的一颗恒星,那是维咔星,或者说是帝都,是我的家乡……但是不一会儿,清冷的光芒在头顶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泡沫一样飘渺难寻。但你仔细看去,也不难发现头顶上的人为痕迹,那是位于高空中的纳米防御泡膜,保障着下方数百万的生命不受宇宙辐射和荒原尘暴的侵扰。这里是奥丁星系,主序星阿斯加德,g2类,表面温度1588度,而我所在的地方是阿斯加德庇护下的第三颗行星,米徳加尔特,在维咔帝国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一片荒原了。
我等待的东西到了,这也表示我放松的时间结束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不是矿工们穿的工作靴,而是大人物们出入大型场合的镀银太空鞋,纳米材料,轻薄耐用,时尚美观,踩在地上会发出玉石碎裂一样的清脆声音。
“很准时”那个人轻声说,同时把一件东西交到我手上。
那是一个矩形的小盒子,我知道这东西的功效――这是一个专门对付防御武器系统的解码器,只要和系统连接就会立即盗取全部信息,同时植入病毒。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这个交给我,难道这个星系已经拥有了威胁帝国的实力?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艾德尼尔突然轻蔑的一笑:“别傻了,这是战争”
这句话像是一计重拳砸在我的心脏上。不得不承认,他很了解我,而且他触碰到了我心中柔软的部分。我们做搭档已经七年了,在这期间内我们调查了上百个涉嫌危害帝国安全的组织,铲除了数不清的叛逆份子。在我加入vsec(维咔安全部)之前我就明白,我们,是帝国正义最后的防线。可是我始终看不清他,我不知道他加入安全部的目的,也没有感觉到他在执行任务时的成就感或是正义感。只有在他杀人的时候我才会看到他脸上真正的笑意――不同于鳄鱼的眼泪,是那种真正的快感。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为了杀人而加入安全部,这也不符合情理。
或许是我太闭塞,身为一名国家安全人员,居然没有意识到战争已经到来了。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闲聊时间结束了。我们必须快速撤离现场。现在我所在的宿舍不是我的宿舍,而是矿工a班班长的宿舍。他就住在顶楼,现在楼顶有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边缘还有激光切割留下的灼烧痕迹。这个班长涉嫌出卖国家机密,在我得到犯罪事实以后他突然向我发起进攻。出卖国家机密,袭击公务人员,早已是死罪,于是我只好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杀死了他。
我从楼顶上跃下,长风衣猎猎作响,艾德尼尔站在楼顶,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在黑暗中像是影子一样贴着墙壁边缘飞速下落。这时我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艾德尼尔,他今天出任务居然穿了一身西装,打扮的衣冠楚楚,还做了头发,这很不合理;还有一点我想不通,穿着那样的一双鞋,他是怎样执行任务的?
流言在第二天传开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某个班长的事儿暴露了,死的很惨。一整天,矿工们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里。我也把自己隐藏在这种气氛中。但是这也给我一个提醒:为什么矿工们看到班长被杀,心里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是人人自危?难道他们也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不相信正义了吗?
矿工的生活比较艰苦,收入也很少,我可怜他们。但是这也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除了采矿以外什么也做不了。矿工是最底层人民的集中营,这里有流浪汉,有乞丐,有失业者,有农民,也有罪犯。在他们还有机会过富足生活的时候他们没有好好珍惜,人性中的小小欲望让他们受到这样的惩罚,被派往远离尘世的天外,没日没夜的劳动着。总要有人下地狱,这也是帝国法律原则中最重要的一条:非正当程序不得僭越公民阶级,或者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是在一年前以矿工的身份渗透进来的。同样渗透进矿工组织的还有我的搭档,艾德尼尔。刚刚进来的时候,矿工们似乎都有一股子霸凌情绪,他们对我和我的搭档很刻薄(我们不是在一个区域的),而且总是找机会“给我们点颜色看看”。对此我们两个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艾德尼尔有一天找到了那个老大,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家伙打成重伤,于是他们两个人都离职了一个星期,老大是因为重伤,艾德尼尔则是因为打人。一个星期后艾德尼尔回到工作岗位上,他就是新的老大了;而我和他恰好相反,我一直忍让着,退却着,不想惹麻烦,引起矿工们的注意。我也受到了一些人的接纳,那些人都是和我一样默默忍受着矿工打压的人。但是这样终究也不是个办法,有一天我也学着艾德尼尔,在他打我的时候,我还手了……不过我没有受到英雄般的待遇,我又做回了透明人,只是获得了安全。
凌晨四点,我按时起床,外面的监工已经在吆喝了。同寝室的矿工们也都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对床的比尔开始了今天的咒骂。我把床头的工作服递给瑟斯,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昨晚和比尔打闹把衣服扔到了我床上。我尝试过了,还是没法融入这些土里土气的流氓。
早饭是转基因蔬菜和一些太空食品,索然无味,但是这些矿工似乎吃的很香甜。然后我们穿好工作服,在机库里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人型作业机甲,准备登车前往矿区。对米徳加尔特的矿产采集是通过采集塔进行的。巨大的采集塔呈圆柱形,光滑的外壳反射着阳光,每一座采集塔就有八百米宽,像是星球表面长出的一根根骨刺。维咔帝国对资源采集业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这里每一座采集塔的建造都要花费数年时间。采集塔本身就是一个暴力的压榨机器,它的地下部分是像须根植物一样密集的采集网,深深扎进大地中心。如果现在强行将采集塔拔下来,那整个星球都会立即崩解成碎片的。采集网会自行延展填补采集的地下空洞,这种近乎无限的物理生长也是依靠庞大的资源来完成的。采集网有无数个控制节点,工人们的工作就是在控制结点对资源分类整理。
运输飞船在天际化成两团星光。我也和我的工友们登上了运输飞船。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后,飞船离开地面,并很快飞出了防御泡膜。我隔着机甲面罩,发现对面的工人也在看着我。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精神头,我对这个矿工少女很佩服。她应该是在这里出生的,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帝国的高楼大厦,绿色的花园,浩瀚的大海,没有学习和娱乐,也不会有风度翩翩的男朋友,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一阵悲哀,不再去看她了。飞船飞入采集塔。我们乘坐电梯入井,头顶是穹窿一样的建筑墙壁,泛着金属的光泽,轰鸣的噪声堵住了耳朵,灰暗的照明灯光点亮着湿漉漉的角落。我在这个巨大的空间内却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没等我多想,我们已经站上了小小的方台,在几根导锁构建的矩形监狱中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我驾驶着我的“大红龙”机甲,开始了今天的工作。机甲已是锈迹斑斑,四只机械手上已经可以看到暴露出来的液压装置和导线。我机械的操作机甲,铲起面前成吨的矿石,扔到轨道上的矿车上。机甲高达十五米,把我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这个矿洞大概只有二十米高,甚至没办法完全伸展机械臂。这里的一个结点大概可以容纳五个人,我仔细观察过,那个女孩居然也在这里。
就这样忍受着……直到晚上九点才会下班。明天依旧是一样的生活,后天也是,整个人生都是在矿渣和阴暗中度过,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忍受下来的。我看到一个老者,他机械的操作机甲,眼睛里暗的像是灰烬。
干了一会儿,有机甲巨大的脚步声接近。我知道有人走了过来,于是打开了通讯频道。那名少女的脸出现在我的屏幕上,看来她想和我说说话。
“你好,我们在飞船上见过”
“嗯,你好”我不想和她说话,可是还得假装很热情。我一时没有想到聊什么,但刚巧她先发问了:“我注意你很久了,今天也是我和上边申请和你一组的”
这话要是其他的年轻人听了准会很高兴,但是我听起来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要知道,被人盯上对于我们这一行来说可不吉利,不过早晚要有这一步的……为了帝国。
“是吗?”我笑了笑:“你怎么会注意到我的?”
“你来了很久了,可是总觉得你很孤独。从没有见过你身边有朋友。难道你不觉得孤独吗?”
我没有把这当成一种引诱,但是我在理智上倒希望这是一种引诱。如果能和她建立关系,对于我融入矿工会有很大的好处。于是我说:“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一些。谁不希望身边有一个人陪伴呢”
女孩笑了笑,我也笑了笑,我们的意思都已经很明白了。
突然,就在我们聊的正融洽的时候,居然有几声极其响亮的枪声传来,紧跟着是爆炸声。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慌张的,矿洞在爆炸的冲击下结构受创,机甲发出了警报。我操作机甲的技术是很高的,毕竟它和军用战斗机甲相比就和玩具一样容易。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那个女孩明显技术还不够高,她在慌张的时候居然手忙脚乱,机甲不听是换了。我于是对她大喊:“打开驾驶室!”一阵喷气声传来,女孩站在巨大机甲的肩头,面对十几米高的地面发抖。这时头顶的矿洞坍塌,我驾驶着机甲飞扑了过去……
“你醒啦”甜美的声音送入耳畔。
我睁开眼睛的同时,手已经在腰间摸了几遍。防身的武器不见了,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女孩坐在我身边,头上缠着绷带。
“真是不巧,和你遇见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女孩有些不开心。但我的心思都在事故原因上:矿工是不允许带武器的!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疼吗?”
“一点也不疼,因为你保护我”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烁。
事故原因调查出来了。对矿工们公布的结果是有恐怖分子企图袭击矿区,但是已经被保卫人员制服。但是傻子都明白,恐怖分子是不会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自杀的。
夜晚,矿工又变成了特工,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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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使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