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7章 雪语[2/2页]

饕圄龙幻想集 饕圄龙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的头上。
      真正不畏惧死亡的生灵大多是不贪恋尘世的无情者。
      乌鸦垂直摔在了地上,砸断了好几根麦秆。地上的泥土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空中,然后像雨点一样落在乌鸦的身上。最后一块打在了它的头上,隔绝了它不羁的眼神。
      乌鸦三部曲异化
      农民每天去田地里干活,都会路过那片地方。那里的秸秆被砸断了,泥土掩盖着一只乌鸦。那只乌鸦摔的不轻,肢体扭曲的摆放着,像是一种奇异的图腾。那些羽毛凌乱不堪,一双小巧的脚爪僵硬了。但是它还没有死,那双闪烁的眼睛可以说明一切。乌鸦就像是垃圾堆里最普通的垃圾,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被土地分解成养料。它只能不停的眨着眼睛,凝视着日出日落。农民无数次从它的身旁路过,每一次都会看它几眼,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怜悯。可是乌鸦没有抱什么幻想,农民大概是关心自己何时会死去吧,他没有理由同情一只丑陋的乌鸦。
      日子一天天过去,乌鸦的意志还在,它看着农民从远处快步的走来,动作利落的做着农活,耳边都是麦秆发出的刷刷声,像极了在天空中,风在耳边发出的旋律。有时候农民会干到它的身边,他在休息的时候来看看地上那具鸟尸。但是她又立马转身离开,甚至懒得将它掩埋起来。
      被世界遗忘的滋味不好受。乌鸦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它想如果自己不是一只乌鸦,而是一个人,那又会如何?在空中高傲的精灵会嘲笑凡人的卑微,可是当你真正落地的那一天,倒是凡人的平和才是你想追求的真谛。人,不能飞,但是他们是有追求的,并且在追求的过程中坚守着小小的自我,平和而相信伟大。乌鸦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过自然,那些风吹过自己腐烂的身体,蛆虫和其他的分解者在骨骼中行走,下雨天,雨水会冲刷掉自己失去光泽的羽毛,在焕然一新后,自己的骨架会被泥水覆盖,雨在自己周围的洼地里淤积,周身都是透体的冰凉。乌鸦的眼睛最后也会被雨覆盖,一片混浊的视野,模糊了面前巨大的黑影……
      农民很惊奇,甚至他以为,乌鸦的死亡就是那个样子的。
      观察自然的天性让他在乌鸦坠落的那天就对这个小小的生物产生了兴趣。他会在干活的时候不时向那边瞄上几眼。那具尸体的确是不能动了,但是它的眼睛却仍然在活动,一个死亡的东西,上面却有着不属于死亡的特征,农民感到很意外。有时候,他会和乌鸦对视良久,乌鸦眨着眼睛回应他。想想自己守护这麦田已经很多年了,每一年自己都会肩负起驱赶乌鸦的使命。但其实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些鸟儿。老人们说,乌鸦是死亡的使者,有乌鸦的地方就会有灾难。农民起初很害怕,外村有人死了,乌鸦就在他们家屋顶上盘旋,像是集体奏响了一曲葬歌。于是他便不再手下留情,并且觉得自己做了很正确的事。对自己有害的东西,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是他看见这乌鸦,心里却又有了一丝惋惜。它的求生欲望如此强烈,不输给任何一种人间的生命。可能它也有嗷嗷待哺的幼崽,可能它也有不离不弃的伴侣,也可能它也有星辰大海的梦想。一只乌鸦要忍受着人类的驱逐,并且始终保持着活力在麦田里盘旋,他们大可以换一个去处,甚至换一种生活方式。习惯?或是信仰?农民突然对这些鸟儿升起一丝敬意。
      疼痛……猝不及防。乌鸦感受到来自双翼的巨大负担,有什么东西在翅膀下,在骨骼里生长,一层层的钻破自己的血肉,向外突出。它甚至想要鸣叫,将有生以来的所有不幸都吼叫出去,都痛诉给这个世界。但是它又不能,喉咙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锋利的嘴巴大张,像是在呼救。旧的羽毛被新的羽毛从皮肤上连根拔起,然后新的,强壮的羽毛又占据了原来的位置。骨骼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响声,有些地方在折断,有些地方在重组。乌鸦的眼睛居然也开始融化成血水,新的,鲜红的组织正在生成,柔嫩的眼球慢慢变的坚硬。乌鸦这时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
      于是它突然扑腾了一下双翼,风在身下稳稳的托起它,乌鸦在麦田里站了起来,农民就在它的对面,投来和善的微笑。
      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但是……活着真好。
      于是乌鸦再次飞了起来。这片麦田的最后一只乌鸦腾空而起,从此以后农民再也不用来这里驱逐它们了。
      农民也扛起锄头回家了。他很兴奋,迫不及待的想告乡亲们,自己的地里落下来一只乌鸦,它死而复生,有着血红的眼睛,飞在天空像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乌鸦三部曲神迹
      那一天乌鸦群消散不见,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农民为此清闲了一阵子,但生活还得继续,乌鸦群只是他回忆中的一个光点,在心怀光明的时候闪烁一下。而那只与众不同的乌鸦也是一样,就当作无聊的务农生活的一点调味品,乌鸦,不曾在农民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麦田还要慢慢的照料,柴米油盐还要用心的经营。
      农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妻子也是农家女,整日相夫教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会认真为农民做好早饭,她会早早等在门前望着农民回来,她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农民宽厚的怀里,听他安排明年的农事。奔波于生活琐事。虽然没有那些有钱人过的那般精致,但投入在其中的感动和满足确是没有分别的。
      农民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生的精壮而健康,每天早上早早的起来,跑遍整个村子。农民喜欢看他亮黑的眼睛,像是最静谧的湖水,里面掩盖了一丝明月的余晖。女孩长的像自己,有一个高挑的鼻梁。农村的孩子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但是却拥有自然付予的热情直接。女孩是姐姐,总会担起责任照顾好弟弟。在整个村子里人们都对这一家关怀备至。那天农民喝多了酒,坐在土坡上望着自己的一方田园,在低低的云墙下延伸到太阳光线的末端,在天边画上一道青黄相接的线条。他不禁感慨,跟身旁的哥们吆喝:“有这些就够了,老子愿意再种上一辈的地”
      幸福是偷来的,目的是让我们像贼一样小心翼翼的珍惜。欢乐的时光有限,苦难随时可能降临所以那些笑的最真的人们,往往曾经哭的最透彻。
      瘟疫来了,没有缘由,没有征兆。
      发病的一开始是村南面老张的大儿子,在挣扎了三天之后,老张的儿子死了,死之前央求着老张要喝鸡汤。老张用勺子喂他,每一次都先尝一小口,生怕烫着。可是鸡汤还没喝完,第二天老张也病了。
      疾病的传播速度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三天后,第六具尸体被埋在了村外。人们开始恐慌。农民亲眼见到了平日说笑的邻居变的萎靡不振,眼窝深陷着颤抖,向他伸出手像是索取着什么。那副画面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农民突然惊醒,瞳孔大张着望向天花板。突然,他感到好像空了些什么,身旁的被子被掀开,老伴不见了。
      “带着孩子跑吧,别管我了”
      “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还是个爷们吗?”
      “你别碰我!这病没法治的!”
      “总会有办法……”
      “俺自己的身体俺清楚……俺当年背着俺跟你好,俺从来没有后悔过”
      “照顾好你自己,是个爷们就一定要跑出去啊!”
      农民离开村子的时候,有人防火点燃了尸体。儿子和女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身后是漫天的烟灰,和刺鼻的焚烧尸体的味道。人们绝望了,火焰蔓延到了屋子的一角也没有人注意到。可能注意到的人已经暴毙街头。一场大火之后,一切痕迹都随风而去,归于尘土。
      农民在逃跑的时候,在街道的一角见到了那只乌鸦。
      乌鸦这次没有躲闪,而是和他久久对视着。农民抱着孩子的双手慢慢放松下来。疯跑的人们与他擦肩而过,他们无暇再关心乌鸦的事。看到乌鸦的出现,更多的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绝望。
      传说乌鸦是死亡的使者,它们出现的时候便意味着死神的来临。可是人们不知道,他们能看到乌鸦,却看不到死神。死神们讨厌乌鸦,而乌鸦却一直坚守着监视着死神。每过一个周期,就会有一只乌鸦变成魔鸦,它就是乌鸦们的首领,它们会驱逐死神,就像当年农民驱逐它们一样。
      乌鸦的意识和农民相通。它没有同他交流,但是农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那时候乌鸦躺在泥土里等待变成尸体,农民就站在一旁默默注视,他对这个生灵肃然起敬。
      乌鸦记住了这一刻。
      视野慢慢变的清晰起来。在那些飘忽的烟雾与火焰中,农民看到了一个个来来去去的飘渺身影。他们带着狰狞的笑容,把一个个灵魂从人们的身体中剥离,然后拖去另一个寒冷的世界。农民看到了死神,死神也看到了他。但是他们立即开始退却,像臣子一样退在一旁颤栗。农民坚定的握住一双儿女的手,向着有光的地方阔步前进。
      (本章完)

第7章 雪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