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走了五天了,可还是没能看到出口,或者是有生命的东西。
他蹲在地上,捏起一把土,扬起,轻轻吹一口气,沙土被吹散飘落。这是检验是否身处幻境的一种方法,如若身处幻境,定然做不到如此真实的感觉……
可纵使他意志再坚定,他也开始怀疑了……一旦有所质疑自己,恐惧、茫然、慌乱、畏惧便裹在一起从心里某个小口子继而撑开成巨大的空隙,冠冕堂皇的登堂入室……
至空目光沉沉,却在重新望见困了他五天的这片苍茫中涣散了眼神……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心神似乎被控制住,继而不能思考,不会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死去,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变成一堆白骨……无人问津……
他躺在地上,眼皮一下下阖着,又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撑开,他眼里的世界逐渐模糊……越来越小……他太累了……该休息了……
忽然间,他的眼里剧烈一痛,似是被火光灼烧一般的痛感,他猛然间唤回意识,眼神重新聚集,只有痛,是真实的!
这是真实的世界,他一定能走出去!至空眼里流下两行血,他阖着眸,世界一片漆黑,他却觉得比那苍茫一色更让他心安。
还未起身,他又感觉到了来自筋脉俱断、五脏俱损的剧痛……恍然间他看到了一道火红的光……云末……是她有事么?
他只是想到她可能有事,一时间气息逆流而上,涌出一口鲜血来喷了出去……
他抬手感受自己的筋脉,筋脉皆安好无损,那便只有她了……她究竟怎么了?为何会筋脉俱断?眼睛呢?自己眼中流下的血……也是因她所受的伤么?
他无声开口:云末……
他艰涩的咽下满是血腥味的一丝血,开口,声音沙哑:“云儿,等我。”只有她,是他唯一存活的理由,是他生存的信仰,是他连死都闭不上眼睛的牵挂……他重新站起来,眸色深沉,一步一步越发坚定。心中念头清明,若是死,也得死在她的面前!云末不知昏沉睡了多久,在刺眼阳光中缓缓睁开双眼,她望着头顶湛蓝天空,抬手触上自己的脉搏,顿时惊诧万分……她坐起身来,再检查自己五脏六腑,皆完好无缺,筋脉循行有力,她分明记得自己被结界刺瞎了双眼、被万鬼同哭震断了筋脉与五脏六腑……
而自己又是如何逃离地府的?这是哪里?
她躺在一片青草离离中,四处花丛团簇,彩蝶飞舞,阳光明媚,她揉揉双眸,生怕这是一场幻境。再睁开眼睛,湛蓝天空中飞过一行鸟儿,鸟儿鸣叫声悦耳婉转,草长莺飞,一片和谐。
她叹一口气起身,眺望远处,青草覆盖着的平原无际无边,相处地府的晦暗,这里倒真的像天堂了。
脚边青草攘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云末垂眸,竟是一灰一白两只小兔子,竟也不怕她,在她脚边蹦蹦跳跳。
她蹲下来,轻声道:“你们可见过一位大哥哥了?”
这的兔子显然并未成精,云末便轻轻摸摸它们的头,起身向前方去了。
她淡淡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岁月无声静好,生灵皆安稳无虞,它们与自然和平共存,没有欲望、没有生杀掠夺,没有自然灾害、亦不会像如今的妖们彼此相杀,三界内无论神、妖、人诸诸种种脏的拿不上台面的事……
如今的三界,位高权重者随意践踏他人性命,三界内各族争斗不止、战争不断……妖们为了修为欲望又不断打打杀杀、将规矩戒律置若罔闻。这样的三界,何时能太平?何时可以有一方静好的土地?
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他们可并不是想要创造一个充满硝烟、战乱不止的世界,也并不是想要世间生灵万物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他们想要创造的,大概就是现下云末眼中这个无比美好和谐的一方土地吧。
云末从前只觉自己一颗心能装得下的东西不多,挂了无名山老老少少的安危,也装了头顶一片湛蓝天空进去,后来遇到至空,便将一颗心空着的大半地方都放了至空进去,分了些地方给疼她的师父。她虽心生不忍,却也从未觉得这天下苍生过得好与不好与她有关。
她不过是无名山一只又懒又馋的猴子罢了,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管的了这天下苍生。再后来她出手相救九灵,遇到承薇、少方,知道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孩童似至空、云蔚那般从小没了父母,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冷眼看着天庭如何欺凌妖族,看着各族为了地盘、武器大动干戈,又有多少妖、多少人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有足够的话语权。
她头一回,动了改变这个时代的念头……
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是这样混乱无序、硝烟弥漫的。
她不知行了多远,忽然间脚步一顿。她回眸,身后仍旧是和平与美好,可再回眸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便是她最不忍看见的世界……
一张张脸狰狞着、红着眸子梗着脖子,他们持剑握枪,将武器对准自己的同类……神与妖腾在空中,丝毫不留情,两族大战……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神妖争斗,人间便生灵涂炭……神、妖、人、鬼、魅、魔六界彻底刀剑相向……刀光剑气森森,人人都在杀,也不知何时会变成别人手下的一只野鬼……
云末一步比一步更沉重,她如同过客般望着这场大战,她似乎看到了倘若无人改变,千万年抑或更早一些后的世界……
她为妖数百年,也听得如今天尊是何等一位角色,不免心凉,她自然也听得,当年的老妖王是何等仁义与心怀苍生。无论是谁都好,总之天尊不应该是如今的玉清!
她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驾云向前去,争斗声越来越远,她看到了一片苍茫之色。落了云,不禁心生疑惑,此处究竟何为天?哪是地?
天地一色,空无一物……目光甚至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云末毅然塌上那片土地,她总怕,怕自己转身走了,她就错过他了……只要前面有路,她就一定不回头的走下去。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云末阖眸,深呼一口气,将怀中荷包掏出来,以手为刀割伤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了那荷包上。
云末渡劫后,奇怪至空为何会找到她,昆仑山下一处偏僻所在,他又哪里那般巧就找到她了?只轻描淡写道:“运气好。”之后她思来想去,自己身上与他有关的只有这荷包,追问再三,至空便告知她,这荷包中融了自己的一滴血。妖王之子的一滴血,其作用大了去了。普通动物喝他一滴血,便可化成人形,有所修为的妖精喝他一滴血便可白白得千百年道行。
而他如此,只是因为他的血能护云末平安,妖王之子,众妖皆是他的子民!这便是走火入魔的梭曼为何放了云末的原因之一,梭曼只以为是云末那双眼睛让他霎时醒悟,殊不知是因为至空的那滴血的震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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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万鬼同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