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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死死盯住他的模样,竟气到半句话都骂不出来,最后只对方思明说了一句“我去医院看你奶奶,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就出了家门。
      方思明眼前一阵阵发黑。班世萦喊他名字的声音仿佛很远。他模模糊糊感觉班世萦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晕晕乎乎了好久才终于有些现实感。
      “思明?你到底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班世萦快要哭了。
      方思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这样子太吓人了。是之前有人跟踪的事情吗?如果真的出事了……不管是什么,我陪你报警或者去医院或者……”班世萦说道这里,自己先脸红得说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别吓唬我?”
      方思明服气班世萦的脑洞竟然这么大而且开得这么准。但这话实在没法对班世萦开口。
      “真的没什么,只是因为心里乱的很,所以找了个地方随便待了待。其实你用不着为了我惹爷爷生气……”
      班世萦无奈叹气:“可爷爷的性格就是从来不让小辈们解释,总是自以为自己的安排是最好的,自己看到的就是事情的全部。那些话,就算不为了你,我也想为我自己说啊。”
      “自己?”
      “嗯,爷爷三天两头暗示我该找男朋友,从我大学毕业开始到现在越来越厉害。小学时我稍微考不好就生闷气的是他,高中时稍微提一提想学医学以外专业就满脸不高兴的是他,现在我终于觉得医学和科研有意思了,嫌我去实验室时间太长的还是他。他只知道‘应该,却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就和以前对我爸一样!”班世萦连珠炮似的说道。
      看样子这番话在班世萦心里已经憋了很久。
      班家很少提起关于世萦和世蘅的父亲班绵德的事情。方思明从偷听到的对话猜测,似乎班绵德从前是医生但水准平庸,让班书瑀很不满意,后来下海经商也毫无建树,还欠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被债主威胁,一家人出门时遇见追债打手,慌不择路出了车祸酿成惨剧。但听班世萦的意思,似乎班绵德和班书瑀之前有过很深的龃龉。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说,班书瑀的强硬性格有可能是造成悲剧的诱因之一。
      原来班家也有自己的麻烦,这里不是世外桃源。原来班世萦并非他一直以为的那样,仅仅是个家世清白的学霸,无忧无虑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能看出来这时候的班世萦希望有人听她倾诉,但他却连问一句“当年出了什么事”的勇气也没有。他不敢,也不想。他也看得出来班世萦在等他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去了哪里。但他同样不敢说也不想说。他不了解班家人,班家人也没能了解他。
      这算什么呢?和班家的缘分尽了,还是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他在班家十年有余,却不过是个过客。
      “思明?”班世萦担心地看着他。
      “我……我去洗个澡。”方思明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他在原随云怀里沉沦恸哭,和别人借酒浇愁甚至吸毒麻痹自我一样,是一种发泄孤独感的方式。但这场发泄和酗酒吸毒一样,于事无补,甚至是抱薪救火。
      他是个过客,从很久之前,甚至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是个过客。他从来没有机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任何人。
      “思明,你要是没事,还是去医院看看奶奶吧。奶奶一直都很挂念你。”班世萦追着他说道。
      那一瞬间方思明觉得,说不定当初留在万圣阁他反而会活得更轻松,这样他就不用如此痛苦地试图理解“普通人”,如此痛苦地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了。
      方思明洗了澡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之前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他浑然不觉。充上电重新启动之后,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的提示声响成一片。方思明放下手机,往床上一倒。他一条都不敢看。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方思明听见班世萦又出门了,临走时在还他房间门口敲门嘱咐他冰箱里有吃的。之后他稍微睡着了一会儿。似梦似醒之间,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方思明接通了电话。
      “是思明吗?好久不见。”
      对方一开口,方思明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朱文圭……竟然是朱文圭……
      “听鬼琵琶说,你还惦记着我。我很欣慰。十年多还有这份孝心,不易。怎么样,在班家过得不错?”
      “阿爸……”对鬼琵琶示威时,他预想过现在的状况。但真的重新面对朱文圭,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可怕。朱文圭才一开口,他整颗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软弱了下去。父亲永远是迈不过去的高山大海。他又成了拽着朱文圭衣角的瘦弱的小孩子。
      “当初情况紧急事出有因,没能带你走是迫不得已。但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出去这么久,要按照新加入万圣阁的规矩办。不过一旦回来,我自然就不用再防着你,也不用防着班家了,你说呢?”
      加入万圣阁的规矩,就是杀一个人或者再骗一个人入伙以表忠心。
      “阿爸想要我怎么做?”除了服从,接受条件,他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
      “两条路。你自己选。班世萦的头脑和勇气我很喜欢。要么带她一起加入,要么替我杀了楚留香。”
      “杀了楚留香?”
      “是啊。你毕竟是我以前天天带在身边的人,你应该有这个能力。”电话另一头的朱文圭似乎在轻笑,“好孩子,我相信你。”
      无数往事同时涌上心头。方思明几乎拿不住手机。处心积虑躲了三年,仍然没有躲过去。
      “思明,我这么说可是带着诚意的。我知道,班家替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孩子容易心软,对他们有感情。所以,我让那个伤了班家人的手下以死谢罪给你赔不是了。换了别人,在我面前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方思明听见自己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谢谢阿爸,楚留香的事,我会想办法。”
      “很好。”朱文圭挂断了电话。
      方思明忽然哈哈大笑。其实没必要在意和原随云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必死之人回光返照的狂欢。什么论情论理,该还是不该,难道还重要么?
      
      胡铁花给楚留香打电话,说肇事司机死在了看守所的时候,楚留香正在医院里和班世萦聊关于方思明的事情。
      “我挺担心思明的。”班世萦说,“我和奶奶都觉得,他小时候一定经历过非常可怕的事情。他总是把和他无关事情归罪在自己头上。表面上一句话不说,可是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这次出车祸,似乎在他心里,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这次车祸和方思明能有什么关系?”楚留香问道。他发觉,间接从方思明身边的人打探消息反而比直接问方思明更容易有收获。
      “他没这么对我说过,但我感觉似乎在他心里把这场车祸和自己联系起来了。他有这个想法,其实是有先兆的。他之前怀疑有人跟踪他,看样子,似乎他不是第一次见甲贺生物的lody。这两件事难道真是一回事?可我想象不出来思明会惹上什么事情。但愿我只是关心则乱吧……”
      这时候,楚留香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是小胡打来的,可能有事。”楚留香起身接电话。
      “你说什么?怎么死的?”楚留香忽然诧异地问道。
      “他们公司的人过来看他之后没多久,那家伙忽然嚷嚷胃疼,让我们把他包里的胃药和止痛药给他吃。吃完了之后,忽然就不省人事了。初步判定,可能是心脏病。”
      楚留香忽然冷笑。
      “老臭虫……?”胡铁花问道,“你没事吧?”
      楚留香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吃完止痛片之后突发心脏病,这是我父亲的死法。”
      胡铁花没忍住骂了几句街,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会跟法医死磕,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楚留香又和胡铁花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看班世萦瞅着自己若有所思,以为自己刚刚失态吓到了班世萦,便道:“抱歉,刚才情绪激动可能有些失态。我去找小胡有点事。你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立刻和我或者小胡联系。”
      班世萦道:“其实是刚刚你说吃止痛片之后突发心脏病……这个问题我曾经在一个课题里面研究过。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服用药物产生的代谢物毒副作用更大,或者有害产物在体内浓度更高,所以不良反应也会更厉害。止痛片服用不当引起心脏病,理论上说得通。除了体质和代谢之外,整个人状态不好,之前还有别的因素积累,也会让不良反应加剧。”
      楚留香似乎有所触动:“代谢物的毒副作用?”
      “是呀。比如喝酒脸红并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酒精代谢产生了乙醛,而酗酒的伤害酒精还是其次,主要是因为乙醛。药物也是一样,药物本身没有毒性或者毒性很小,但是被人体代谢之后的产物,却有可能是有毒的。”
      楚留香点点头:“多谢!”
      被班世萦提醒,楚留香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当年父亲的死因离奇,但尸检报告却毫无破绽。甚至萧疏寒动用种种关系额外施压,也没有从楚遗风的尸体上检测到任何不该有的物质——很有可能,毒死楚遗风的东西,根本就是会自然存在他体内的止痛片的有毒代谢物,只不过浓度更高而已。
      这样精巧的下毒手法想来简直不可思议,但想到甲贺生物本身是个高科技药企,他们的研发部门能完全有正当理由购买或者自己合成用于下毒的物质,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很有可能,这次他和胡铁花也会什么线索都查不出来。

36.催花未歇花奴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