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原随云抬手在他胳膊上一抓,忽然笑道:“看来你很容易紧张。你自己感觉到没有?即使这样静止站着,你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攀岩的时候如果过于紧张,反而会失手。”
听上去明明很普通很正常的关于运动的对话,却让方思明整张脸都红了。
完全懵住之后,方思明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不过是送文件而已。
“原先生,我是给你送文件的……”
“哦,多谢。”原随云十分自然地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对了,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妈还总是说到你。她说我太麻烦你了。让我把她自己酿的果酒带给你一瓶。就在我车上里。我等会儿拿给你。”
方思明脸上快要滴血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原随云一挑眉:“你还是收着吧,要是送不出去,我妈该唠叨我了。”
“……”
“不过,我还是要麻烦你一件事。”原随云又笑道,“我今天晚上也要请人吃饭,正儿八经的西餐,我得找人帮我撑撑场面。你也来吧。不用特地说什么,一起吃个饭就行。你好像穿的是正装?那样正好,我还想着如果又是棉布短袖衬衫和牛仔裤,我还要给你找衣服换。不过,我的衣服你穿应该合适。”
棉布短袖衬衫和牛仔裤,这是那天晚上他穿的衣服。一瞬间,连看到原随云沾着汗水的皮肤,都成了强烈的暗示和情|色|刺|激。方思明移开目光,他担心自己再盯着原随云看,会难以自持地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我……”
“我可以联系朱总。不算你上班早退。”原随云嬉笑道。
方思明就这么被原随云带到酒席上了。方思明不得不承认,原随云是个风度翩翩,对场面操控游刃有余的主人。从健身房里出来,洗了澡换好衣服的原随云风度优雅。当他带着方思明和柳念走进雅间时,其中一个客人看见方思明愣了一下,接着嬉皮笑脸问道:“小原,你现在终于开始接触影视圈的人了?这位是不是还没出道,看着眼生嘛。”
原随云听了,笑道:“赵导,这位可不是演员,是我们公司合作伙伴的代表,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大叔用有些磕巴的中文开玩笑道:“什么?随云,你讲的太快了。”
“isaid,hesyartner(我刚刚说,他是我的合作伙伴)。”原随云寻声过去,“hey,steven!”非常自然地和这位steven来了一个握手加熊抱作为招呼。
方思明一愣,因为“artner”在英文中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恋爱同居但没有结婚的伴侣。不知是有意无意,原随云满脸带笑地说出这句话时,特别容易让人往这个含义上想——至少方思明忍不住这么想了。
方思明赶紧解释:“heansbessartner。(他的意思是说商业合作伙伴)。”
“哈哈,那当然。”steven不以为意。
除了这个小小的尴尬,整个晚餐融洽而“高端”。方思明留心听着几位宾客们中英夹杂的对话,虽然提到了一些商业术语他还不太懂,但他听得出来表面上只是吟风弄月,谈古论今的对话底下暗潮汹涌,在座的客人都想通过原随云或者别的客人得到什么信息或者人脉,而每个人都在尽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是一场没有面具和盛装的假面舞会。
原随云只管优哉游哉地聊着古典乐、美食、艺术品和古董收藏,所有的暗流都和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优雅的主人,带着音乐家、魔术师一般的笑容招待客人。
晚餐结束,送走客人们之后,原随云接到一个电话,是许文武打来的。方思明离原随云很近,隐约听到了其中的内容:“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可能是有人举报了吧,上面要调查和万圣集团有关的财务和税收问题……”“你小子……拿朱文圭的钱干什么?小心点,别被牵连,如果账面上有问题尽快解决,别被人抓住把柄……”
“放心,许叔叔,我的公司没有任何财务或者税收的问题。”原随云客气了几句,挂了电话。看样子,他对这个消息完全不在意,依然享受着红酒带来的微醺感觉。他一抬手,正好碰到了方思明的后背。方思明冷不防倒吸一口气,原随云却因为发现方思明果然在他身边而心情大好,拉起他的手,道:“这里的花园不错,走。”
花园里一片开阔的空地,足可以举办露天婚礼。旁边有养着锦鲤的喷泉,反射着满月的光芒。花木成荫。夜里的凉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甚是好听。
原随云道:“听说这里风景很好。”
“确实。”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刚才喝酒了没有?”
方思明不知如何回答。
原随云又道:“今天的红酒很不错。你知不知道,喝了酒跳舞非常舒服。”
“跳舞?我没学过……”
“你又紧张了。你应该允许自己及时行乐,随心所欲。”原随云的口吻仿佛是在谈论哲学问题,“来,做个实验。其实人是天生能跳舞的。”
原随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几秒钟之后,手机里传来了钢琴声。
方思明立刻听出来:“这是……”
原随云一手搭上他的腰际,一手牵起他的手,带着方思明跳起了华尔兹。
方思明瞠目结舌:“等等……这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没错,安娜·费德洛娃演奏的,”原随云得意地笑起来,“我最喜欢的版本。”
方思明曾经听过这支协奏曲。整个乐曲,尤其是第一乐章,仿佛广阔而无情的大海,汹涌的波涛砸碎岩石,侵蚀陆地,最终带走一切。人如海上的泡沫泡沫,转瞬即逝。冰冷的海底只有沉船和死尸。然而原随云选的版本却是另一种风味:大海汹涌而温柔,海上的泡沫脆弱也柔韧。海上的风光朝晖夕阴,会有风雨也会有霞光和彩虹。方思明跟着原随云的舞步随着琴声旋转,仿佛同一朵浪花中的两滴水,早就不分彼此。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随着仿佛爱抚一般强烈却温柔的波涛飘浮就好。旋转,旋转,亦步亦趋,水乳交融,起起伏伏,永无止尽。
起舞之前,方思明不敢相信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还能当做华尔兹舞曲,但现在他竟然想不出为什么这首乐曲不能给华尔兹舞伴奏。苍凉的钢琴协奏曲和华丽的舞步,竟然组合得天衣无缝。原随云确实是音乐家、魔术师。
当第一乐章戛然而止时,跳得满脸绯红的方思明依然如在梦中,他站在原地看着原随云发愣。接着第二乐章开始了。
“不想再跳了吗?你刚刚跳得很好。”原随云问他。
没等方思明回答,原随云已经把他揽进怀里。第二乐章的开头如泣如诉,正好适合两个人脸贴着脸,踩着细碎的舞步,一起轻轻摇晃着。
方思明听出来了:“这个旋律像是《allbyyself》。”
“没错。”
那是一首关于孤独和不安的歌。“孑然一身,我再也不想孑然一身。”“难以确认,我时常如此不安,爱遥远而迷惘,请继续治愈我。”
方思明把头埋在原随云肩膀上,和他一起随着旋律轻轻摇晃。原随云时不时侧头在方思明鬓边吻一下。他抚着方思明的后背,能感到他胸腔里断断续续的抽动。方思明竟然在抽泣。原随云稍微心疼了一会儿,但随即心情更佳: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孩子——可爱到让人想欺负。正好,以后有的是欺负他的机会。想到这里,原随云忍不住顽劣且满足地笑了一下。
“怎么,喝醉了吗?”原随云拍拍方思明的后背。
“原随云,你能不能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方思明忽然开口。他知道原随云看不见,但还是松开原随云,正色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要给自己治病。”原随云笑着说。
方思明犹豫了一下:“是眼睛吗?”
“是更严重的问题。”
方思明长叹一声:“那你就更应该走了。你现在这样很好。有家人,有喜欢的事情做……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应该保重自己。”
原随云的笑容轻松却意味深长:“你以后会明白。”
方思明亦苦笑道:“但愿吧。跳舞挺有意思的。谢谢你。我回去了。你……多保重。”
方思明转身就跑。但原随云并没有追上去。小孩子还真是天真善良,而且,他这是害羞了吗?他现在可以逃跑,但很快就会无处可逃。
不急,这个游戏慢慢玩着才有意思。
45.子夜歌清月满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