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了一些在自己怀里,算是替沈莲歌分分力。
沈莲歌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有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笑中含了浓浓的歉意与闪躲,可他并不在意。
这世上对他而言,重要的事物,重要的人也就只有那些,再无仅有。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朝沈莲歌挤出一抹笑,努力找话题:“待会,要我做什么”
看见顾玄主动朝自己露出笑容,沈莲歌愣了许久,以为看到了虚影,可当她认清现实后,心中又变得无比酸涩。
再一次忍下胸腔中欲喷薄而出的情感,沈莲歌收了收怀中险些掉落的药盅,说:“稍后我会让你喝下药引,先让教主喝下血引,你再替教主运功梳理筋脉。过程痛苦难忍,犹如烈火灼肤,万箭穿心,利刃剔骨,你可……你可想好了”
沈莲歌下意识的还是问了顾玄愿不愿。
顾玄自是不会辜负她,也不辜负萧长风,认真慎重的点点头,柔声答:“我愿。”
若是萧长风没了,顾玄的世界也没了,那可比剜他骨剔他肉痛多了。
似是对良心的慰籍,两人皆默了半晌后,沈莲歌闷声说了句:“他自会好好待你,他自诩的从不欠人。”
顾玄听闻后仰头怔怔望了望沈莲歌的背影,忽而唇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用微不可闻的细小声音对自己说:“但愿。”
闭关静室距教中主殿颇远,所处地势较高,除了般若教的教主,长老,护法,无人有权到此地,且有权在此闭关的只有教主一人。
此处分为内外两室,外室放置丹药各物,内室则是石室,用作闭关。两处的石壁上都刻画着奇异的花纹,看起来古朴绮丽。
顾玄听沈莲歌说,所谓血引,就是药引之人的血罢了。
他喝了药引,沈莲歌忽的塞了一颗糖在他口中,只见那人笑嘻嘻道:“药引苦的很,你吃颗糖。”
他没来得及品这糖是什么滋味,只嚼碎了咽下肚,满心满腹装的只是萧长风的安危。
由于在两人运功调和后仍需服下其他丹药缓和,沈莲歌需在外室准备,内室的一切,都只能交由顾玄了。
临行前,沈莲歌虽有满腹的话,却没说出口,只是叫了一句“小棺材”。
顾玄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应道:“我在,可是还有事”
“无事,你去吧。”她轻笑一声,摆摆手和顾玄作别。
看到顾玄进了内室后,沈莲歌脱力一般瘫坐在内室的门旁,手绞紧胸前衣襟,长叹一声,面容间的愁苦更盛。
虽然她的做法对顾玄来说十分不公平,可大家皆是求仁得仁。
想至此,她只能执一步险棋,如旧前行。
石室内的设置颇为简单,一侧设有石塌,室中央则是一块巨大白玉所成的玉台,约莫可供两三个教主在上方运功了。
此刻萧长风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在玉台中央,没有一丝鲜活气息。周身都是黑色的已经凝固的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顾玄不再多想,踏上玉台,二话不说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液瞬间便顺着他略显苍白的手肘滴落,他将手臂凑到萧长风唇边,揽起萧长风,使萧长风能吞咽下他的血。
他手臂虽是疼的,心却比手臂更疼。
草草包扎了手臂,顾玄便扶正萧长风,仪式般擦净了萧长风满是血污的脸,又替萧长风除去衣衫,只留一层薄薄的里衣。
这一切他做得神圣而有条不紊,虔诚如信徒。
待一切就绪,顾玄盘坐在萧长风身后,双手贴着萧长风的背,隔着那层薄薄的里衣,能隐隐感到萧长风的体温。
他并未多想,只是默默运起功,替萧长风治愈一处处破损的经脉。
先前顾玄只觉得周身似是有烈焰炙烤,好在身下的玉台透出的寒意还勉强能使顾玄清醒,可愈演愈烈,他渐渐觉得身上每一处都有万千锋刺在不休的扎进,反反复复,几乎疼得让人发疯。
顾玄紧闭双眼,脸上全是冷汗,因为隐忍痛苦,他牙咬得死紧,唇角已经被他自己咬破了。
可他仍在给萧长风输送功力,运气疗伤。
这场折磨要持续很久,因为萧长风身上的毒潜藏了许久,今日才忽的爆发,毒已经漫布萧长风全身。
他一点点修复着萧长风身上破碎不堪的经脉,心中却无一丝迷惘。
他强忍着痛,也在一点点从回忆中翻找着那些关于萧长风的三三两两。可他发现,他一回忆,脑中满满都是萧长风,别的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顾玄记起数十年前那对颜色略浅,微微上挑的睥睨双眸,记得那浓密纤长的睫毛,记得那张刀削斧凿的俊朗面容,记得令他心尖一颤的口吻与音色。
他记得努力修炼功法略得小成后萧长风赏识的微笑。
他还记得十一岁那年濒死时刻夕阳下那尊在他心中立了数年的神,身影好似镀了金芒,悄然降临于他身畔,手起刀落血液飞溅的场景见怪不怪,气息奄奄的他眼中只剩那人居高临下望他的模样。
他也记得十五岁那晚的惊心动魄,明知是错,他也愿彻底错一次。萧长风近在耳侧使他浑身滚烫的吐息,尚是冰凉的指尖,还有……还有许多。那次他贪了许多,却又从此知晓了进退,懂得收敛克制,懂得规避。
还有酒宴后肆无忌惮的亲近,那是唯一一次顾玄鼓起勇气,可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约莫是因为二人心中皆有顾忌。
醉了能够洒脱一时,却不能潇洒一世。
他记得许许多多,无一不是关于萧长风的,他清楚记得,清楚知晓自己有多么痴狂,多么拼命。
唯独不记得有萧长风愿意俯首下来爱他护他的模样。
想至此顾玄心头一痛,喉头腥甜,他压下不适,凝神运功,方才陷入种种回忆,他忘了痛,可现在正过神来,巨大的痛苦就如同深渊猛兽,一口将他吞噬殆尽。
他心想,他不能放弃。
因为他面前的是他这辈子都要拿命去护的人,怎么可以输呢。
13.黄泉尔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