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蛇冰凉的信子扫过顾玄的脸颊,又移至他颈侧动脉,直到某一处停下。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看着那条蛇吞下他胸前那抹冰蓝,化为一把锋利的锐剑,猛然将他胸腔贯穿。
在这无与伦比的惊慌与恐惧中,顾玄猛然从梦里惊醒,浑身冷汗将他的里衣湿透,他喘着粗气,剑穿过胸膛的痛感似乎还在,抬手扯住前襟,冰蓝小珠从他衣衫中跌落出来,他方才呼了一口气。
这梦叫他辗转难眠,先是美人褪尽衣衫,这本就叫人难以安然入眠,又是毒蛇化剑,明明是梦,却真实得好似现实。
窗外的月光散散投在他榻上,干净如白练。数十年来生活不过日复一日,连同月光都不曾变化,如往日一般。
顾玄有时会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他五岁时为何被萧长风捡的如此凑巧,可思来想去总没有其所以然,他便认为这是自己的运气尚佳,虽被灭了门,还能遇到萧长风这般的人,多么幸运。
估计是少年对强者的倾慕与敬仰,慢慢催化为了更为隐秘的情感。
又或是绝境中难得的温柔,成了他此生的信仰与依赖。
可惜顾玄不懂,萧长风更不懂。
因为萧长风,顾玄连灭门之仇都记的不算牢,心心念念只有萧长风。
一是因为那时他年纪尚小,不懂得何为生死,理解上约莫是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娘温柔的笑了,虽说得知这个令人难受的消息时他拉着萧长风袖角抽抽嗒嗒,却也没难受太久。
萧长风那对眼眸好似会说话,闪着顾玄从未见过的光芒,将顾玄心中的伤痛尽数抹去。
那是顾玄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幕,萧长风俯身揉了揉他的发旋,低声道:“男子不该轻易落泪,不过你刚失掉双亲,便痛痛快快哭吧。”
于是他便失掉顾虑,几声哽咽后,用小小的手抓着萧长风的袖角哇哇哭了半晌。
二是因为顾玄多次了结他人性命后,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以挂齿。且他并未见到爹娘被人手刃时代场景,只是被告知了“你爹娘被人杀了”,一种虚幻般的感觉至今仍萦绕在顾玄心头。爹娘的死似乎都变得云淡风轻,复仇都不是他留在般若教最大的目的了。
他一直都为了萧长风而存在。
只要想起他能遇到萧长风,他便觉得此生足矣,乃人生之大幸。
即使萧长风想要他的命,他也只会奉上剑,挺出胸膛对萧长风说:“来吧,请您动手。”
毕竟他绝做不出任何忤逆或者伤害萧长风的事情。
乱七八糟思索半天,顾玄终于再次感到久违的睡意,合着床边置的那盏盆景散发的冷香,再次入眠。
兴许是醒过一次的缘故,顾玄再睡下时,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日的晌午,顾玄方才醒过来,应是沈莲歌来看过他,榻边的小桌置了一个食盒与一碗尚留余温的药。
他端起药一饮而尽,方才看见碗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笔迹娟秀,一望便知出自沈莲歌手笔,只写了几个字,“药味苦涩,食盒小层置了糖糕。”
轻笑一声,他拉开食盒,用手捻起一块糖糕放入口中,仔细享受那种甘甜在口中弥漫的幸福感,忽的就不觉得药苦了。
躺了数日,顾玄只觉得身上僵硬,便换好衣衫到殿外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外头阳光正好,只是近秋天气微微转凉,风都冷了些,拂过的瞬间顾玄缩了缩脖子,觉得一阵无端的冷意突然蹿满全身。
他拉了拉衣襟,并未太在意。
兜兜转转忽的想起了白锦织,顾玄想了想,准备去看看故人居所。
白锦织的右护法殿一切照旧保留,并未撤去。虽不是萧长风的意思,大家却也默认了白锦织的不可替代,如往日那般清扫着空空荡荡的右护法殿。
顾玄对白锦织的印象还算是不错,毕竟算一半生死之交,时不时左右护法一道出任务,也会遇到棘手难办的事,两人便齐心解决困难。
且白锦织无事也同顾玄随意闲谈几句,不嫌弃顾玄话废又麻木冰冷。
他也不是无端想去看白锦织的居所,只是突然想起白锦织口中所言道的,白锦织的妹妹。
之前顾玄过问沈莲歌,沈莲歌却避之不答,顾玄表面虽作了一副他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却是愈发关心这个右护法的妹妹了。
幸而萧长风近日都在殿中处理事物,倒不影响顾玄此番去白锦织殿内探看。
然而左右护法殿隔的很近,顾玄到右护法殿就如同回自己殿中。
右护法殿空余出来,却无人看守,毕竟人已故去,也不希望有人再多加打扰。
推门而入,光景如旧,那些稀奇古怪的花仍是在窗檐投下的日光中长势正好,散发着草木才有的清新。
说实话顾玄一直觉得白锦织说不上的奇怪,本尊给人一种阴冷而诡异的感觉,所喜所好又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温柔且随和之人。
一个随手掷毒便可杀百千人的男子,喜欢养花,还喜欢做花茶。
然而天下敢喝白锦织制的花茶的人不过三人。
可能般若教都是些怪人,不说白锦织,沈莲歌也算是奇奇怪怪的人中的一个。若按辈分算,白锦织与萧长风都要叫沈莲歌一声“沈姨”,可沈莲歌外貌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芳龄女子,妩媚动人。唯一她已经衰老的痕迹,是她形同枯槁的手与肢干。
至于萧长风,行为大多都能被人理解,只是他对功法所成要求极为严苛,也不知他是如何练就一身超出常人数倍的功法的。且不知为何萧长风此人自尊心也是极强,平时所彰显出的不像是高傲,更像是强撑出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玄的一切倒不必多说,人生信条就只有三个字;在外人看来,他是萧长风手底下最利的剑,最凶的狗。
他进殿中,第一件事便是翻看白锦织平日常坐的书台。
书台上置了个上锁的红木小盒,有金纹在上方点缀。然而开锁对顾玄来讲实在不是难事,三两下那把锁的寿命便告终了。
打开盒子,其中只是放了一张画像。
顾玄将画展开,纸上只有一位眉目生得极美的姑娘,估计不到豆蔻年纪,脸颊甚至有些婴儿肥,眼睛大大的,朝着人微笑。
也不难看出这个小娘子眉目同白锦织极为相似,几乎是白锦织的翻版,不过眼睛更大了些,眉目脸颊轮廓更柔和些。
画卷底的右侧注了五个字:吾妹白锦湘。
正当顾玄若有所思盯着画卷发呆,一阵剑气凌厉顺着他颈部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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