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成色不错,值点钱,只是毕竟是一只王八,你们用一只王八换我?”
韩咎摇摇头,看得出来是在强抑着喘息:“你不知道,为夺这‘王八而死的人数以万计,而为夺你这个女人而你死我活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
“哦,”花非卿若有所悟,却见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脚底踉跄一两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花非卿俯身,食指覆上他的脉搏,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自唇际溢出:“何苦呢?”
金井梧桐,秋叶落纬。
一间朴素的小院中,夕阳在茅檐上显得有些耀眼,远方似有山寺的钟声杳杳传来,声声催人入眠。
榻上的男子本是不应属于这幅画面的,他是卧龙,英朗得是隆冬的风刀霜剑,这样的男人,只能驰骋于江湖沙场,横槊而长歌。
他撑着头,缓缓睁开眼,看向坐在门槛上打阖睡的女子,身上昏迷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他不禁道:“好不义气。”
花非卿本是浅睡,听见声音便站了起来,那一袭红裙似瑶台之花,落入凡尘,却是可远观不可亵玩蔫。“那一掌你明明明可以躲过,可是你偏还要自己撞上去,我不救自己想找死的人。”
“那你现在在这里又是做什么?莫非这就等着给我收尸?”
“我本来想如果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你还不醒来,我就任由你自生自灭,可是,我似乎小看你了。”她笑靥婉然。
回过头来,他沉吟片刻,道“还有很多你小看了的事情——女人,你跟我走”。
花非卿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地问:“你就这么想得到我?”
他纠正道:“你本来就是我的。”
“好吧,就算我是你的”花非卿有些无奈,却又几分好奇“你我不过相识数日,依你的性格,断然不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妄顾生死,只是,我们那里有一句话:‘人心难测,尤其是不要轻易相信那些突然对你好的人,而你的一举一动,又怎能让我不认为你居心叵测?“
韩咎低眉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素帛,在掌心摊开,花非卿没有上前,只是远远望着,只见帛上用血画着一只“千年王八“,只是四足一首皆是一枚翘首的龙头模样,看起来反而不像龟,更像是五只恶龙被一只盖子压着。而那所谓的“盖子”,外形竟与她眉间的莲花火焰印记有几分相似。
那血迹因为陈年而显得有些发黑,他道:“这是我师傅临死前画给我的,上面画的是我们‘莲镇五龙的图腾,这五只恶龙,象征人间罪恶。女人你身上关系着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跟我走,这是命中注定的。”
花非卿只是微笑:“我与你们那家族毫无瓜葛,甚至连你们家族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为了一个未知而赔上我的终生,我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可是我会对你好。”
花非卿苦笑,仰起头,凝望茅檐上的夕阳:“有一个人曾经也承诺过会对我好,可是上天连对我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如果你非要留那什么改变家族命运的万世英名,我不介意借你五天时间把我头上的那印记摹下来,而后,你我互不相干。”
“如果事情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韩咎皱眉,试着从榻上起来:“女人,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与其戴着一张面具去背负那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和我一起离开,让我护你一世安好无恙。”
她笑得愈深:“我离开做什么?畏罪潜逃?”
“我”韩咎拍了拍前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吱呀”一声,院门已经被人撞开了,下一秒,他便看见一位手呈明黄卷帕的宫人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瞟了瞟端坐于门槛上的花非卿,昂首尖声道:“扶柔城第十三届比武大会擂主接旨——”
花非卿与韩咎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这次比武争夺之物是那“玉王八”,以当时混乱的情形,他们应当是见那“玉王八”落入谁手,便将这擂主名号冠在谁头上了。
她看了看身上的男装,只得曲膝跪下,从容自然,不卑不亢,却仿佛不曾屈服于任何人。
那宫人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展开圣旨,朗声念道:“扶柔城第十三届比武大会擂主,念其武艺超群,英华冠世,特册封为四品带刀御前侍卫,即日进京——”。
让她这么一个正在风头浪尖上的朝庭重犯,去做皇上的贴身侍卫?
“贴身”一类的词在韩咎眼里向来属于敏感词汇,于是乎愤愤道:“哎,女人,这贴身侍卫,究竟是要“贴身”到什么地步?”
“我捉摸着至少不会超过护舒宝。”她低低咒骂了一句,“大概下到围猎护驾,上到监督侍寝,说不定还能欣赏不少活春宫。喂,我怎么觉得这职位比较适合你?”
“我还是比较乐意做你的贴身侍卫”韩咎道。
这时,自门口传来两声低低的轻咳,花非卿抬头,便看见破旧的木门口不知何时已多了一袭白衣,他只是静静负手而立,足下的尘泥草芥便仿佛不曾也不敢沾染上他半分。
惊为天人。
她却皱皱眉:“怎么哪都能见到你?”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亦道:“我也在奇怪,我不过是奉旨来接四品带刀御前侍卫入京,怎么随便一走就到了你这里?我都快相信缘分了。”
皇上会派你堂堂丞相来接区区一个侍卫?如果这也叫缘分,那月老的脑袋一定是秀逗了。花非卿跨出门槛,故意加重了语调:“丞相亲临,却之不恭。”
韩咎正在追出去,却不知是牵动了身上的哪一个伤口,疼得又复跌坐在床上,忙叫道:“喂,女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她回眸,笑靥荡漾“哦,忘了告诉你,我在你醒来之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韩咎疑惑地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子,突然便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哎呀呀,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过奖。”花非卿恬不知耻地说完这两个字,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拂袖扔在他床头“芙蓉蛊,是药亦是毒,你以为没有它你能这么快醒过来?可惜,这三天,你怕是没法蹋出这屋子半步了,不过,区区三天而已,何足挂齿?”
寻常巷陌外,此刻正停满了一队车马,前雕篆麒麟花草,分明是一幅恭迎“丞相回府”的架势。花非卿饶有趣味地望向身侧之人,却听得他语无波澜道:“我见那人似对你是坦诚相待,为何丝毫机会都不给他?”
“我并不信任他”花非卿也只是淡然答道“你也一样。”
楚慕云的死与苏禊玉脱不了干系,这她自然明白,若此睦进宫,指不定就会被皇上逮个正着,这她也清楚,只是楚慕云蒙冤而死,她自然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而在皇上身边,她会有更多机会调查此事,权衡利弊,这么凶险一场倒也值得。
“唔”苏禊玉若有所思,疾步追上她,却见她步履一顿,笑盈盈地回过头来:“请问这里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噢,我方才出行回来,未来得及安顿车马,反正都是‘男人,同乘一骑也无所谓。”
他故意加重了‘男人二字,花非卿也没计较,有如此车马来迎她是好事,至于这个男人,如果他敢借机动手动脚,她来介意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一程路途有几分颠簸,花非卿虽与苏禊玉同在一辆马画内,但对他是退避三舍,半个身子都贴在墙板上。他反而将其当作了她的纵容,干脆双腿往座上一搭,扶额斜倚着看着一卷书轴,不知是奏折还是国论,抑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他看得极其认真,一绺长发慵懒垂落,随着马车在胸前来回扫动,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这样的场景,竟会是如此的熟悉啊。
她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意识倏然飘忽到大周三万大军号渡江的前夜。他在船头也是这样从容不迫地阅着一卷兵书,她负手遥望江面狂澜万顷,指点道:“你看,此时江面雾霁不散,东风大作,最适宜火攻。”
江有记,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车帘被一截指尖挑开,侍卫对着窗子作了个辑:“大人,前方皇上正在亲自盘查先帝亲信,下令任何车马不许通过。”
铲除异己,是每个篡权上位的不帝王都爱做的事,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事不关己,不闻不问。
苏禊玉也仅仅只是抬了抬眼,淡淡道:“那就绕道吧,无妨。”
“是”车帘再次掩下。那男人目光缓缓移至她身上,变得意味深长:“看来是苍天有意,嫌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我不介意你亲自上天去问问”花非卿有意无意地说着,从发间拔下一根金钿,钿子是她和楚慕云成亲的嫁妆,24k,比某人的狗眼还纯,在手中一捏便可以绾成任何形状,试遍了各种机关的手万分灵巧,不一会儿就将那钿子折成一个环状,尖锐部分都露在外面,她将成果举起在阳光下,看着被反射出的片片光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干嘛总是做一些杀人的东西?”
她试了试那东西的手感:“好更方便地让你去问清上苍的意图。”
他放下书轴,开始全神凝视在那改良金钿上:“这玩意虽然小巧灵活,但经不住远程攻击,三尺以上,力道必失”一双手臂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上她的腰。她全然没有准备,后脑勺一头便坠入了他的胸膛:“喂”
却听得他气息酥酥麻麻撩过耳畔,如风挟柳絮、镜湖兴涟漪:“这么近,你有信心取我性命?”
她有信心,这句话他如果再说一遍,一定会换成肯定的语气,她见过的东西不多,唯一司空见惯的便是鲜血,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笃定她在下手时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她将那金钿抵上他的劲侧:“楚慕云,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第三章 比武夺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