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拿开。”
花非卿听话地将手拿开:“将军嫌弃臣的手不干净,可是臣如何好让将军穿着湿衣裳呢?如蒙不弃”说着去解自己的衣扣,刚解了两颗,一声强压着怒气的“你究竟有完没完”便传了过来。
花非卿颤颤巍巍地吞了一口唾沫:“臣听说这酒名‘叠翠,现在将军的脸色还真是重峦叠翠啊”
某位将军终于按捺不住,“嘭”地一声,将案几拍了个粉碎:“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在我面前放肆?”
这句话一说完,满座官员便张大了嘴,皇上的眉头皱了皱:他现在好好地在龙骑上坐着呢,这孟轩却当着他的面说别人放肆,这是抢了他的风头还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到这一幕,花非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笑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请允许微臣陪将军回府,重整装容!”孟轩气得咬牙切齿,一挥袖将面前碎掉的案几拂倒在地:“用不着你陪,我自己去!”
门外,一袭白袍的男子静静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唇角浮起一丝浅笑。
他生前留下的仇与恨,她用尽心机哪怕是些无理取闹的方式去报;而做为夫妻的一日恩泽,她用身后数十载的珍重和坚韧去还。
他突然想:那男子是有怎样的功德无量,才能觅得她这样女子的倾心一顾?
花非卿小人得志,默默地在皇上身后的一个角落里站好,便看见苏禊玉翩翩走进来,在皇上面前彬彬一拜:“微臣来迟,自罚三杯。”
言讫,醍醐将酒杯斟满,第一杯敬皇上,第二杯敬满座文武,第三杯对着龙椅后某一个角落,遥遥一举。
花非卿默默将头转开,此时,有人来报:“皇上,铸剑山庄参加武举的弟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皇上点点头:“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吧。”
铸剑山庄内皆是全国各地有心于朝庭的武学才俊,花拳绣腿的招式看起来也还过得去,只是选拔过程中总有那么一个人妄想和她眉来眼去,弄得她不胜心烦。
唯独有一位弟子,走上殿时对着皇上深深一辑:“今日在此乃是在下万世之幸,斗胆请皇上派在座的任意一位官员与在下切磋武艺!”
此语一出,满座皆露出不屑之色,此时,一个官员站起来轻轻咳了两声:“你可知道,如今坐在这里的不是大内高手就是屡立战功的将军,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
话没说完,皇上突然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亦有些不屑地将头转向了身后:“你去。”
花非卿微微一惊,这弟子出口狂妄,想必是铸剑山庄的精英之辈,而她毕竟也是在沙场上驰骋了数年的人,自然不会怕,只是她的武功多半是楚慕云所授,这殿上曾与楚慕云共赴战事的人不在少数,难说会不会看出来。
她一边慢吞吞地走下去,一边为自己打着圆场:“不然这样,我们只比三招,点到即止”
说了一半,一偏头,又看见苏禊玉笑得狡黠邪魅,风流无限地举起酒樽,对她一敬,仰头饮下。
门外那弟子听到她所说,“哈哈”一笑:“那公子可莫要遗余力。”
花非卿微笑,突然脚尖一踮,倾身向殿外袭去。这一招出其不意,那弟子匆忙将右手横在胸前,腾身欲接,却不料那人身子向后一仰,便如一尾滑鱼般从他身侧飘了过去,方才原来只是虚晃一招。
“铸剑山庄果真地灵人杰”花非卿已滑去他身后好远,手指暗暗在衣袖中一捏,一张小巧的纸条便在两指间展开,方才她路过苏禊玉身旁时,苏禊玉佯装在向她敬酒,实则却是用酒杯掩着将这张纸条弹给了她,纸条竟考虑到她不能当众将其展开,上面的字是刻上去的。花非卿指尖在其上划过,顿时感觉到纸上只端端正正刻了一个字:杀。
花非卿浅笑,两指将纸条捏成齑粉,不留痕迹。此时那弟子已再度冲上来,手掌在空中化作利爪,向着花非卿面门一挥,花非卿忙侧身抬左臂扣住他袭来的臂膀,身形一转,右手手肘直取他背后空门,弟子“哈”地朗笑一声,却不去挡,生生将后背留给了她,反非奋袖出臂,宽松的外袍立即敞开。那一瞬间,花非卿突然看见他腰间有什么东西晃眼一闪,下一秒,他被她制住的那只手臂就已经脱了开去。
花非卿心里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匆忙将那改装过的金钿掷了出去,视力恢复时,已看到那弟子腰间抽出的软剑与皇上不到一寸之差!
忽有箫声传来!
如雪山之巅银瓶乍破,箫声似迟暮挽歌,让殿上所有人提到嗓子口的心都突然柔软了下来,弟子的剑微微迟疑。
一念生死!
鲜红的血液一直喷到皇上的龙袍上,与花非卿的金钿一同贯穿他的身体的,还有一支碧玉缕成的玉箫。
殿上所有的人除了苏禊玉都惊奇无比地凝望着这一幕,一抹陌生的紫纱从梁上垂落,女子如天外谪仙般降落在皇上面前,手中玉箫从脖颈处断了弟子命脉。
犹如天光破晓,她轻盈落在地上,双膝下跪:“在下铸剑山庄二十七代弟子,紫言,皇上,方才自作主张,请皇上恕罪!”
而皇上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看美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这时才嗫嗫嚅嚅地吐出四个字:“大胆护驾!”
倒下的一瞬间,他看见那弟子的手腕上,有两条已干涸的血痕。
武举最终以“皇上遇刺”而告终,而唯一“因救驾有功”被选进宫中的紫言,在皇上醒来的第一时间便被封为了昭仪,赐九华宫,而同样“救驾有功”有花非卿也得到了不小的“嘉奖:可以在皇上就寝的时候为他守门。
好像正中某人之下怀。
于是,花非卿天天扒在门槛上,无比得意地向门内张望。于是,日积月累,不光看到了红烛暖帐鱼水丝梦还听见从上次武举到现在区区几日,朝庭中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负责查皇上遇刺一事的人从那冒充铸剑山庄弟子刺杀皇上的人身上翻出了孟轩手下一位偏将的凭节,将那偏将召来审问时,竟也在他的手腕上发现了两道剑伤,两次意图刺杀皇上和丞相,证据确凿,那位偏将当场就被诛了九族。偏偏听偏事发时又只有孟轩不在场,于是,孟轩被夺去兵权,发配南州。太子身旁失了这么一位大将,朝中除皇上外最有权势的人,一夜间变成了苏禊玉。
而苏禊玉同样做了此事的“受害者”,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皇上上朝期间,花非卿倚在昭阳殿门口小憩,一边梳理苏禊玉演的这出好戏。出神时突然听见殿内迸出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忙起身,故意装作心痛万分地喊道:“啊!那是皇上最喜欢的‘三彩鎏金兽耳大梅瓶!里面可藏着他的禅位诏书!”
诚然,那瓶子花里胡哨的名字是她取的,里面有禅位昭位也是胡诹。只是这大白天私闯寝宫的人无非就是查事或盗物,她这么一喊,那人难免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她一冲进殿内,便看见紫色的人影一闪而过,掠过了重重帷帐之后。
连珠帷幕在龙榻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她伸出食指将其挑开,却突然看见一个形状熟悉的铜勾,轻轻挂在流光溢彩的珠帘上。
心底不可抗拒的一窒,她缓缓伸出手。
铜勾不过发丝细,用手指一捏便能弯成各种形状,这样一件利器,穿过人咽喉的时候,一定痛不欲生吧。
这件利器射入他的身体前,他正待拥良人入怀。
这件利器射入他的身体后,一场大火葬了他们并肩携手打下的全部。
心中狂燥难言,她突然长啸一声,一脚掀翻沉重华丽的龙榻,层层叠叠的帷帐被带下来撕得粉碎,楚慕云死这么久,她第一次这么暴怒过。她在昭阳殿里不停地踢不停地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动了机关,露出掩在墙后的一密道,她顾不得其他冲进去,只想看到水面不深处已透出一丝光芒的真相,
密道尽头,春草枯黄。
靖安王府。
她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此处曾有鸾烛喜泪,璧人鸳鸯,而如今,回家的路已荒芜。
紫色的衣裙从残垣断壁后默默笔循来,递给她一方素帕。
她抬手接过,却不去拭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淡淡地问:“我知道你来皇上身旁的目的不简单——是苏禊玉?”
紫言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引我看这些,不过就是为了向我证明杀楚慕云的不是他。”花非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看向更远的地方。
紫言默默与他并肩而立,说的只是两个字:“帮我。”
花非卿一笑:“我无心辅佐谁上位,但弑君,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
“凡齐姓天下,今生必与我势不两立!”
第五章 铸剑疑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