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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2/2页]

六合屯 徐翀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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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集体职工都不是。
      孩子都快成人了,还被城里人称为山东盲流,或者叫拉小套的。
      城里这么难混,干脆去北大荒当国营职工得了,爷俩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气时,一合计就算定了。也没跟二腚娘商量,等到告诉她爷俩这一重大决定时,还差三天就要上闷罐车出发了。
      二腚娘感到既突然又茫然,连忙领着孩子拾掇东西打禀包裹,变卖本来就不值钱的家当。
      爹娘实指望给女儿找个大城市哈尔滨的女婿,可闺女进城还不到二十年,穷嗖嗖的过着城里下等人的苦日子。孩子大了刚有个盼头,又临时决定去北大荒了,去距离山东老家更远的真格的北大荒了。
      这和从山东老家直接去下关东又有什么区别?
      后悔药是吃不得的。再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治病救命的药,如果有后悔药的话,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让人后悔不迭的事情了。
      二腚娘私下寻思:怨谁呢?只能怨自己个命不好,就没哪个当城里人的富贵命,折腾来折腾去还得回到乡下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苦命人只能认命吧。
      好歹还在哈尔滨呆了小二十年,比依然坚持在山东老家守着一亩二分地生儿育女的姐妹们强多了。更何况大女儿大红已经嫁人,留在哈尔滨了。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打张火车票就奔大红来了。
      夫妻领着孩子又跟着兆基爹上火车了。
      坐了大半天又一夜的闷罐车,颠颠达达地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停靠在到一个叫福利屯的火车站。
      火车开到福利屯火车站,说是本次列车最后一站,也是终点站。
      二姑娘佟小红淘气,下车先跑到火车头前边去看看,眼前铁路还真就是尽头了,铁道线在停车的前头不远处到头了,两根钢轨好像被齐刷刷切断了似的,也许是怕火车开出轨道,迎面堆了一个大土堆。
      土堆前竖着个小牌牌,上面还画着个死人头骷髅,骷髅下面有两根交叉骨头棒,怪吓人的。
      佟小红向远处望去,前方空荡荡的,一片迷茫,或许哪里就是要去的地方……
      所谓的福利屯火车站也十分简陋,仅有一间空荡的大瓦房,还没有当年地主家的院落大呢。
      车站广场对面一排茅草顶的土坯房是小卖铺小饭馆大车店。大车店门前挂着一横幅新写的标语,红底白字,上面写着:欢迎你们到国营农场来参加建设。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都以为到地方了,却听见有人吆喝:
      “道里区来的移民到这嘎达来,马上发车了。”
      “道外来的到这嘎达来,凑一车就走人”。
      有几个人举着小木牌,上面分别写着xx分场xx大队,人们按事先在家约定的大队分开走。
      小木牌引领着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绕到大车店后边,那里停放了几辆大卡车,这是农场来接移民户的嘎斯牌汽车。
      农场离福利屯还远着呢,坐大汽车绕来绕去又颠簸了小半天,才来到北大荒的腹地—这个后来号称天下最大的国营农场。
      这不就是北大荒农村一个村庄吗?无非是在当地叫屯子,而不叫村子的小村庄。
      小村庄孤零零的撒落在田野之中。
      这儿哪来的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黄昏中,秋风萧瑟的田野里,往东高处有一个约摸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炊烟袅袅,正是做下晚饭的时候。
      屯子西边,隔着一排大杨树趟子,有几幢给移民户新垒的土坯草房,有的门窗都没来得及镶上,屋内黑乎乎的一片,新盘的火炕还没烘干呢。
      炕洞里拢着火,炕面上热气腾腾,散发着蒸人的潮气,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土腥味。
      屯子里坐地户的大人孩子像看耍猴的一样,观望着这些老婆哭孩子叫没招没落的移民们……
      尤二混子们鋦老太太尿裤裆的呼喊声,把还在睡回笼觉的李光棍给唤醒了。
      他裸着浑身从上到下都硬邦邦的身板,从火炕上蹿起来,一脚踹开后窗户,跳到后园子迫不及待地撒起尿来。其实,根本就怨不着人家尤二混子,就是人家不喊不叫,他也非醒不可了,他是被尿憋醒的,再不下炕就得尿被窝了。
      李光棍两只手撑着后屁股上,挺着肚子足足尿了有半袋烟的功夫。
      他这一出,让西边隔壁正在后园子趴在酱缸上打酱的金宝贵小媳妇看个正着。
      她怕被李光棍发现,没敢直腰,隔着板杖子偷着看了两眼,怪不好意思的,但还是想看,低下头吃吃地笑了:别看这老光棍廋了吧唧的,腰里的破玩意还挺大,是不是因为老没娶媳妇憋大的……
      这个北大荒深处的村庄就叫六合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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