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温柔又绵长，尤为小心翼翼。
似乎是重一点怕对方厌恶，轻了又心有不甘，便轻轻重重反复犹豫，唇角都沾上了雨夜的湿润。
……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远山近水都罩着暗蓝暗蓝的颜色。
秋娘和井婆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关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躺在两个小娃娃的床上，将小月和小明抱在怀里睡着了。
两人也不敢打搅，也不敢掌灯，轻手轻脚的将门带上，就去厨房里面忙活了。
等到关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小孩在院子里欢声笑语的尖叫嬉笑的声音将她吵醒，她揉了揉额头，有些难受昏沉，眼皮也困倦的耷拉下来，但已经不能再睡了，她赶紧起身。
她刚起来，小月和小明就扑过来，吵着嚷着要她抱抱。
“好了，你们去玩，我身上脏，去洗漱一下再抱你们。”
两人这才作罢，又跑跑跳跳的和大花两人去院子的的角落玩泥巴。
饭后，关雎便在书房里面将账本看了一遍，正起身准备带两个小孩回去，因为这里也没有她什么忙活的事情了。
转身出门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来人也吓一跳，连连后退，关雎定睛一看，是小武。
“关娘子，柳郎君找到我，说什么来福脚店接了个寿宴的帖子，要掌勺的厨子去，但柳家好像出了什么事，要关娘子去看看，帮忙把把关。”
小武说得很急，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是来福脚店接了什么帖子，关雎也不懂，便和小武去来福脚店看看。
来福脚店的管事，姓李，掌厨的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厨子，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厨子，都是一家人，姓段。
李管事看到关雎来了，脸上终于浮现喜色。
“关娘子啊，你可来了，我们东家抽不开身，他叫您来拿主意呢。”那笑道，将人拉进包间里面，几个掌厨的老老少少也在。
“什么事情，这么急？”关雎不解，这件事不仅很急，还和她的菜谱有关。
她猜的。
不过她猜的也没有错，李管事有些为难道：“我们县城东外有个大庄子，叫做明月庄，是湖州有名的世家金家的旁支庄子，他们明日有个寿宴，说是十分重要的，叫我们来福脚店过去，我们东家说他又是忙不开……”
柳城忙不开，应该是和张家的事情，看来昨天张平书和柳倾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
但是掌柜讲解下来，关雎就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平常的寿宴铺张极大，通常摆寿宴的人要提前十天半个月甚至是一两个月，叫酒店或者厨子将寿宴承包，在这期间就有足够的时间将菜式花样，还有各种繁文缛节的东西准备好。
尤其是寿宴的菜，定然是提前几天就要将东西准备了，什么丸子，油炸的肉菜，酒酿的?菜之类的都属于私人订制，提前在寿宴开始前几天准备的。而这个金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临时找来福脚店。
要知道，一场寿宴里面会有多少人。
来福脚店若是做不好就是直接砸了招牌。
“那我们不接就好了？”关雎说道，明日就开宴席，现在去实在是太冒险了，更何况她觉得来福脚店也不需要这场寿宴的银钱。
李管事手比出了一个数，小声道：“金家给出的报酬，是这个数。”
关雎一听，这还得了，这钱她不拿，谁拿！
她眼前一亮：“一千贯？”
李管事点点头，低声在关雎耳边说：“一场寿宴一般是五十贯，百贯的厨师居多。湖州有个鼎鼎有名的厨子，他下厨就要五百贯一场寿宴，能够请起他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我们来福脚店一般都是一百贯。”
难怪李管事会犹豫不决了，这一场下来顶无场，可不是好机会么。
但是好东西向来都不好拿。
李管事也坦白道：“是因为关娘子的手艺，若是我们按照寿宴的规格做出来，今日准备今晚不睡都来不及，金家这次阵仗大，听说铺了百桌的流水席，我们几个脑子蠢笨，拿不出好的菜式来，又快又味道好的，关娘子主意大，帮我们把把关。”
他说完，便说：“事成之后，关娘子拿三成？可好？”
三百贯……嘶！
又不用她动手，只要在旁边指点，然后想办法将菜式弄好，这有什么不好的！当然是答应他！
这钱来的也太好了！
关雎答应，李掌柜的便让人快快将东西都收拾好，将店里的厨师分两个厨子和几个帮厨，再叫了几个平常在来福脚店打短工的婆婆大娘，再带了几个搬东西的脚力。
因为事情比较急，事发突然，关雎便和燕燕她们说了，让他们把小月他们照顾好，自己就和来福脚店的人一起往明月庄去。
来福脚店两个来的两个掌厨的，一个是年纪大的老人家，叫段古城，另一个是他儿子，名叫段山。
来到明月庄的时候，有个中年管事和一名笑得谄媚的小厮将他们带进去，见过了管事奶奶，才将他们一群人安排在了一间院子里。
“金员外向来心善宽厚，无论是路边上门要饭的乞丐还是无依无靠的寡亲孤儿都会慈悲施舍，既然要接这个活就要有这个本事，我们老爷吩咐了，今个做出一桌好菜来，要是合了老太爷的口味自然是好说的，要是你们托大……”那人似笑非笑说。
原本兴致盎然的来福脚店的人都脸色一沉。
那人颇有些得意，高傲的仰着下巴说：“还不快些动手。”有好像想到什么就回头警告说：“中间主屋的厨房东西你们一个也不能动，要是被我们发现了，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段山想要说凭什么，却被段古城拉着，李管事也只是看着那个人走了，并没有说什么。
人走了。
段山气不过：“李管事爷爷，你看他，不过是个奴才还这般嚣张，我们这么多人，还不把他打一顿。”
段古城劝阻：“不得无礼。”又拍拍他肩膀说：“我们进了明月庄就不能意气用事，此处不是街上，更不是来福脚店，深宅大院多少腌?我们能不惹就不惹，这几日过后拿了银子就走，处处要小心，莫要被抓了把柄。”
这话是说给段山听的，更是说给来福脚店大伙儿听的。
众人齐齐同意。
他们即使出来做事的，这明月庄里边个个都是招惹不起的主，他们忍气吞声过了今明两日就成。
于是他们按着寿宴的预备单子就着几个大菜开始动手，掌厨的自然是段山，关雎作陪。
比起段山的恼怒，关雎显然淡定许多，虽然不满明月庄的态度，但是想要收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而且在现计划中，这一千贯银钱很重要。
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来来来，你们让开让开。”外面一阵土壤的喧嚣打断了关雎的遐想，这才一会儿功夫，外边就吵起来了。
有个粗犷的声音咋咋呼呼说：“你们这是谁啊，这可不是你们要待的地方，还不快收拾东西走人。”
这时小果子的声音传来：“我们来福脚店的，给老太爷做寿宴的，这是我们的厨房，我们都是听从管事大爷的安排，不知阁下是哪位，好叫我们离开？”
小果子是来福脚店的?应，是个头脑聪慧的十四五岁小青年，见到有人说话这么冲，登时就不服气。
那人冷呵呵两句：“什么脚店不脚店的，这可是我们神仙居的地盘，就是你们搬出管事大爷也没用，这就是他刚刚给我们安排的，我们在正堂！”
正堂。
就是刚刚那个小厮说不让他们乱动的地方，没想到是给这么一群人的。
关雎闻声出了厨房，就看到来来往往一群穿着同样花色衣裳的厨子在搬动东西在正堂进进出出，小院子中间小果正与几个大汉对峙。
“正堂？”关雎内心一凛，不由想起小厮的话，正堂的东西他们不能动，原来是事先安排好了另外一伙人准备寿宴。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找到来福脚店？
难道是要来厨艺比拼不成？
关雎思绪陡转，但前方的冲突和矛盾却无法停止，小果大声道：“这可是金员外给我们安排的地方，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用？你们用你们正堂的东西，我们用我们偏殿里的食材，这不好吗？”
“好？”一名壮汉嗤笑道：“好个毛！让你们这群不三不四的人占据了厨房，打扰我们做菜的进度，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也不知你们是从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的，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穿的跟个府城里街边要饭的乞丐一样，哼，还想和我们一起做菜？莫不是想来偷师学艺的吧？”
“胡说，我们可是金员外请来的。”小果大喊道。
可壮汉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声音更为洪亮，气势更强，体格也都比来福脚店的伙计壮多了，来福脚店一方还有几个孩童，岂能和他们相比？
一时间，来福脚店有些势弱，李管事更是忍不住地咳嗽，显然被吓到了。
神仙居是什么地方来的，她不清楚，但是看他们这用鼻子看人的态度，关雎的手就有些发痒。
但是她暗示自己不要冲动，为了银钱可以暂时忍忍。
随着厨房前的吵闹声越来越响，眼看就要爆发打架的时候，小厮倒是比较及时的赶来，看着乱糟糟的样子，耳边尽是闹哄哄的响动，不由喊道
“干什么呢？此地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都给我住手了的。”
小厮毕竟是金员外庄上的小厮，身份虽然低微，可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不愿招惹的存在，这可是人家的地方，打狗也得看主人面，来福脚店和神仙居的两方人渐渐地声音落了下来，闭上了嘴，但却相互瞪着对方，显然很是不服。
此时，神仙居的一名壮汉问道：“金员外不是请了我们神仙居来做寿宴的吗？他们又是谁？”
小厮干咳一声，道：“他们也是金员外请来的，来自长兴的来福脚店，最近声名鹊起，我家员外听闻其厨艺甚好，故也请来一同筹备寿宴。”
“长兴？就这小县城里面的脚店，能有什么好东西？”几名壮汉不由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嗤笑道：“我道是哪来的饭堂的人，原来是个县城来的小饭堂，受教了，受教了。”
“哈哈哈……果然与他们的打扮一样，是下里巴人呀。”另一名壮汉不禁大笑道。
“哼，英雄不问出处，我们是小县城来的又怎么了？我们做的饭菜可香了呢。”小果说道，神色之中飞扬着别样的自信。
如此自信，壮汉们不由一愣，可随即转念一想之下，不禁又是一阵大笑。
可能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说自己乡巴，还理直气壮。
“好了，好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趁早走吧，免得丢脸。”一壮汉摆了摆手，好似此地是他们的地盘，在对来福脚店的人下逐客令。
“走？凭什么走啊？此处是你们的厨房不成？是你们家的酒楼不成？”小果怒斥道，声音极大。
来福脚店当中几位妇女也是看不下去了，她们纷纷站了出来，像是要和小果等人并肩作战一般，直视肌肉发达的壮汉们，丝毫不惧。
壮汉们见此，不禁眉头微微皱起，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他们再怎么蛮横，正要动起手来的时候，也是万万不能欺凌妇孺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神仙居的招牌可就得砸手上了。
思来想去，来福脚店的人虽然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妇孺们倒是一个棘手的麻烦，不好动手。
“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的让开点，我们神仙居的人可是良民，从来不和妇人计较什么，你们现在让开着点，往后也不会臭了自己的招牌。否则，日后再遇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壮汉森森说道，满是威胁的语气。
一旁，明月庄的小厮见此，立马派人匆匆去叫人来。
在庄内，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尤其是这些外来的人，对于他们的事情，作为下人的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能不插嘴就不插嘴，遇到这种烂摊子，宁愿被管事骂他们无能，也不要因为出头之后出事而没了饭碗。方才是下人的生存之道。
小厮在庄内很多年了，深谙此道。
面对壮汉们的威胁，小果不由看向了带头的李管事，李管事是满脸的怒意。
这是公平的，他们只要不动手那就还有理，要是动手了，无论如何都是先动手的那边吃亏。
“敢问这位壮士，我们光明正大的被金员外请来做寿宴，你们凭什么要赶我们走!”李管事怒声说道。
闻言，小果再度壮起了胆子，暴喝道：“你们做你们的，我们做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可别欺人太甚了。若是你们打扰了我们，被金员外知道，也免不了你们的罪过。”
“哈哈哈……一口一个金员外的，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明月庄这么大，像你们这种无名鼠辈，说不准就是扮成挑粪的这才混进来的，咦……满身的粪臭味，真是难闻啊。”壮汉说着，故意摆了摆手，好似真的臭气熏天一般。
那眼神，那神色，那嫌弃的模样，实在很逼真。
听到此话的神仙居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是在借此讥讽来福脚店的人，看不起他们的身份。
神仙居是湖州府城内鼎鼎有名的酒楼，听闻夜宴三百间，满城丝竹乐，说的就是神仙居内夜夜笙歌的场景，能够将神仙居的人请来，金家真的是下了血本。他们就算是最不出名的厨子，也比来福脚店的大厨盛名在外，手艺惊人。
府城里来的人，自然有高人一等的姿态，哪会看得起乡下人？
站在众人身后的关雎听着，目光不禁微微一寒。
这个人，真是欠收拾的嘴脸。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一脸怒意地赶来，喝道：“吵什么！”
众人内心一凛，看着管家快步走来，连忙毕恭毕敬地作揖，就连神仙居的人也没有再恼火，而是换了一种脸色相迎。
其中一个一直在一边看戏的中年男子这个时候下了正堂台阶过来，不见他人，只对管家行礼作揖说：“秦管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关雎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心中睥睨：真是势利至极。
但她心里谨记不能动手，至少不能在这个管事面前动手，暗戳戳的做些手脚，她也不是不可以。
这边，就在众人都觉得这个神仙居的管事和明月庄的管家关系不错的时候，秦管家一个冷哼就说：“人来就来了，可别在我这里闹事，金员外可是等着你们的东西，伺候好了才是正道。”
神仙居的刘管事汗颜，只连连称是。
关雎看到此，有些诧异，看来这金家，当真是不太简单。
秦管家瞥了一眼围过来的来福脚店众人，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果子，也只说了他们别闹事，伺候好员外谁都好的话。
一阵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扑鼻而来，还在院子里的众人瞬间被吸引了。平常闻惯了的来福脚店众人只觉得段古城一定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可另外两拨人却不这么觉得。
首先是秦管家，在明月庄虽然不是说吃过多少山珍海味，可嘴巴被养叼了也知道什么饭菜的好坏。这个味道一传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想吃。
闻着很好吃。
“这是？”秦管家询问。
李管事站出来，不讨好也不冷落的说：“这是我们来福脚店的掌厨正在做晚宴，为了让员外今日尽兴，拿出了最拿手的好菜来。”
秦管家一听很有兴趣。
第207章 明月庄的寿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