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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思暗涌说风华 低眉笑语吟蒹葭[2/2页]

玉落苍穹 霓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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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何况如澜依所说,这京城里,喜欢宁若枫的女子多不胜数,封玥就是其中之一,云筝公主对他也是另眼相看。宁若枫即便是要找人喜欢,也绝对不会是我,于是告诉澜依,让她不要为我担心。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再不出宫,天就快黑了。澜依为我取来油纸伞和蓑衣木屐,担心我这么晚回去,府里不会给我留饭,还特意包了一盒板栗饼给我揣在怀里后,才送我出了云意阁。离开澜依,我独自走在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上。走到灵府门前,却不愿推门进去。自从我入选伴读后,父亲再也不曾打过我,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漠视。一阵风吹过,我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哆嗦,这所谓的家,其实比外面,也多不了几分温暖。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大娘几年如一日的刻薄嘴脸,一看门口站着我,竟然一脸鄙夷,啪的一声,又把木门关上。我忽然觉得那早该看习惯的表情,在今日分外的刺目。没有去推那木门,我咬咬下唇,转身离开灵府,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枫林跑去。那里是一个能让我安心,觉得温暖的地方。
      赶到枫林时,大雨已经是瓢泼而下,即便我打着伞,身上的衣物都还被雨水浸湿,渐觉冰凉。原来是我错了,没有他的存在,即使是在这枫林之中,也是一样的寒冷。不自觉地旋动油纸伞,看着水滴从伞沿下沿着弧线飞落,我自嘲地笑笑,泪却落了下来。我踮起脚尖,跟随着纸伞一同旋转,仿佛自己也是一颗渺小到无人可见的雨滴。淋漓不尽的雨,吹拂不断的风,夹杂着为数不多的红叶从我眼前旋转着飘过,泛红的枫树下,一个青绿的身影在雨雾中有些模糊,却真真切切地映进了我的视线。那人斜斜地依靠着一株枫树干,一脚撑地,褐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软软地披散在双肩之上。他扬头冲着天空,微眯着双眼,任雨水自额头滑过他尖细的下颌,滴落,渗入脚下湿润的泥土。唇色透着冰冷中特有的青白,唇角却含着微笑。刹那间,我手中四十八股的紫竹伞变的好沉重,毫无征兆的跌落脚下,撞击地面的声音,让那人睁开眼发现了我的存在。我抹一把脸,把泪水和雨水混合,爽朗地笑着向他跑去,宁若枫,想不到,他竟会在这凄风冷雨中等我。
      “你来了。”他如往常一样说出没有任何不同的问候,连语气都没有一丝改变,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这雨水的冰凉。“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自然是在等你,教你学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何况下着这么大的雨?”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他来此真的是为了等我,忍不住继续问道。“我答应了你教你学剑,你没说放弃,我怎么能食言。练剑是个日久天长的功夫,一点雨水就停滞,还哪有磨练意志的意义。”“可是雨这么大,你信守承诺来教我,而我久久不到,你又为何不走?何况我都快一月没来过这里了。”“你迟到是惯有的事情,又不是头一回了,若我离去,你来了不见我,难道不会失望吗?况且我今日不就等到了你吗。”他就那样淡淡地说着,没有一句埋怨,没有一句责备,宁若枫,怎么就傻到这般地步,为了不让他人失望,即便是我早爽约了无数次,他还信守着承诺。这便是母亲说过的,君子度量,一诺千金吗。此刻我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的男子。
      虽然我的骨骼僵硬的很,一般弯腰踢腿做着都勉强,但他如此执着于教我,我便豁出去了,豪气冲天地对他道:“你说的对,一点小雨算什么,从今日起,我再不会偷奸耍滑,否则便对不起你一片良苦用心。今日就算是下刀子,我也要学会游龙给你瞧瞧。”我说着,出其不意地伸手向他腰间探去,想抽出幽染试着舞一段游龙,让他看看我其实也不是不可雕琢的朽木。右手触及之处,确实紧致坚硬,但是绝对不是属于金属的触感,我摸到的是宁若枫腰间紧绷的肌肉。我连忙缩回了手,没多想就脱口而出道:“你这么热心大雨天都坚持教我练剑,怎么反而连剑都忘了带?”我话一出口,就见他脸上尴尬闪过。转念一想,又是我唐突了,幽染是宝剑,宁若枫是爱剑之人,自然是舍不得让幽染淋雨的。于是我自脚下捡起一根枯枝,冲他扬扬,自我解嘲道:“没关系,绝世宝剑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功效,我的水平那么差,用树枝用木棍也没什么分别。”说着不顾他阻拦,按照他之前所教,依葫芦画瓢动作起来。不试不知道,我的水平真是出奇的差,加上天雨地滑,衣服又被打湿限制了行动,一招看似简单的飞龙在天,让我使出来就成了泥鳅打滚,脚下一滑差点出了丑,还好宁若枫一把拉住了我即将和大地亲吻的身躯。
      宁若枫大手只轻松一抓一送,我便立住了身形,回头尴尬地冲他笑笑,示意他放手我好继续。谁知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远远扔掉了我手中的枯枝,接着捡起地上的雨伞交到我手中,略一施力竟将我打横抱起,带我走进一处避雨的山洞。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生起一堆火苗,就这篝火绞干怀里的锦帕,一下一下,轻轻擦干我脸上的雨水。我按住他动作着的手臂笑道:“这山洞太小,休息还可以,练剑是绝对不够的,我还是出去继续努力吧。”其实我不是不怕风雨,也不是真有恒心能吃苦学武的人,只是若只有努力学剑才能常见到他,灵洛瑶愿意吃尽劈叉拔筋,风吹雨淋的苦头,并且甘之如饴。
      “往后,我再不逼你习武了。”宁若枫一边拨弄那火堆,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到。“什么?你不愿意再教我了,你是嫌我资质太差了么?”听到他的话,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伤心,“我都说了再不偷懒,再不耍滑头了,虽然我资质差,但是你要相信勤能补拙,你就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吗?我,我。。。”我想到自己方才笨拙的样子,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什么勤能补拙,何况我不但不勤,还有些懒惰。所以一席话说到最后自己先没了底气。可是,若他就此再不见我,我真不知道自己往后该怎么办。对比我一脸的焦急,宁若枫却是一副气定神闲之态。一席话娓娓道来,甚是好听。“我从前便说过,习武是件苦差事,答应教你不过是想你学几招防身之术,不过发现,你是真的不喜欢舞枪弄棒,三脚猫的功夫,不学也罢。我在一天,便护你一天,将来你成了婚,自会有夫君去保护你。你只还和从前一样,过你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好。什么封华,什么封玥,都不用怕。不过,我会常来这枫林练武,你若是偶尔心血来潮想来学个一招半式,就来这里找我。”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头溢满了感动,对着他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惹的他又是一阵轻笑。宁若枫,他是怜我没有父母亲人照拂吧,所以格外地关照,他是和澜依一样的好人,都是这样无私地以助人为乐,将来他的妻子,一定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想到午间澜依所说的话语,我大着胆子略带忐忑地问宁若枫道:“我听云筝公主说,你不但武功好,而且还饱读史书,那你可曾懂得何谓心动?”拨弄火堆的宁若枫听到我的话,动作明显一僵,笑着反问道:“心动和饱读诗书有什么关系?”这个滑头的宁若枫,净在我言语中挑错,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他道:“倒是有还是没有嘛,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就不能痛快点儿吗?”他见实在推诿不过,便承认道:“我长你近三岁,自然是比你更早懂得心动的感觉。”听他如是说,我忍不丧气道:“我就知道,这京城里有好多姑娘都对你芳心暗许,你老实交代,让你心动的是哪一个?是不是那天的月中仙子?”我的心里宁可他是真的喜欢某个虚幻的仙女,也不想现实中有个女子夺了他的真心,所以云筝公主四字,我终究不忍出口。
      他轻瞥我一眼,转过头但笑不语。见他还想隐瞒,我索性出言激他:“实话告诉你,你的诗句已经被我看见了。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就把那纸签交到皇上跟前,看你待如何应对。”听了我的威胁,宁若枫终于松了口,不好意思道:“你都看到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语气里根本就是默认。是啊,我明明什么都已经看到知道,又何必再多此一问,我怅然地低语道:“不听你亲口说出来,我终是不肯信。”宁若枫依旧看着火堆,却笑的更加灿烂:“我喜欢的,自然是那个最最聪明可爱,最最体贴善良的姑娘,而且,不论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就觉得快乐无比,看见她笑,我便开心,她若受苦,那痛便如同落在我自己身上。这么说,你可满意?”听他的形容,一连用了几个最最,除了云筝公主,谁还称得上是最最漂亮可爱?再想想春波台上他怀抱公主的画面,那时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安,恨不得要了封华命的样子,可不就是对公主的痛感同身受?回想那天,我看到他扔掉沁血的锦帕时,那种心如刀刺的感觉,大概就是他所说的那种情绪。
      不过,我很不满他欲说还羞的样子,撇撇嘴道:“我们都是熟人了,你跟我讲话还用得着这样藏头露尾的,好像我不知道她是咱们大云的公主似的。你那纸上,不过就是写了一阕洛神赋而已,真交到皇上那里又有什么打紧,有必要那么紧张么,再说,我灵洛瑶还能是那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不成。”说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可没说我的心上人是大云的公主。”宁若枫揪了揪我散乱的发辫,冲我摇头笑道。听他这么说,我高兴地几乎要大笑出声,可还没等我嘴角扬起,他就低头道:“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公主。”唉,说来说去,原来还是公主。我心里有些气他跟我玩文字游戏,暗想:这个宁若枫也真是好大的口气,八字还没一撇,就把公主划归成他个人的专属。不过,他虽对公主有情,公主见过的优秀男子也是多如牛毛,虽说现在对他另眼相看,但未必将来就愿意屈尊下嫁。想到这儿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眨巴着眼睛不依不饶地问道:“宁若枫你知道吗,京城里,中意你的姑娘可多了,假如月中仙子并不像你对她一样喜欢你,你有没有可能又喜欢上别的姑娘,或者纳几房妾室呢?”听我说到这儿,宁若枫收起了笑脸,扔掉手中的木棒,正色道:“她扬眉一笑,便苍白了百媚千娇,我弱水三千,自此独取一瓢,不管她对我是爱是恨,是喜是嗔,即便是压根瞧不上我,我也认定了她。”宁若枫说话时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打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想不到他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男子。我是连给他做妾也是没可能了。若是他口中认定了的女子是我,便是立时死了,我也甘愿。今日不期然见到他,我的心中多少是存了些希望的,谁知希望越大,希望破灭时的痛苦也就越大。我甚至有些后悔今日来此遇见了他,否则,我还可以多做一阵子的美梦。
      其实宁若枫喜欢云筝公主,也不是件很难猜测的事。云筝公主姿容秀丽自不必说,性情也不同于其他养在深宫的公主那般死板僵硬。虽是万人之上,但并不喜欢乱摆架子,算得上是和蔼可亲。仗着云皇宠爱,虽是任性了些,但都是无伤大雅的事件,生活中,至多算是情趣而已。过于出格的事情,从来不曾有过。所以在大云,不喜欢公主的男子才要算是另类。先前说到的封华,就为了公主,几次和迪御使家的小公子打的头破血流。战争几乎都要漫延到双方父辈所在的朝堂之上了。宁若枫喜欢公主,总好过将来娶了那刁蛮成性的封玥。想到这儿,我虽然失落,却也能自我开解的通。这样痴心的男子,即便是对我无意,也值得我真心倾慕。此时此刻,我明知道,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自己泥足深陷,欲罢不能,可现在,他就在我的身边,对我说话,只对着我笑,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在这个时刻离开他的身边。现在,就让我放纵这一回,享受一下这偷来半刻的幸福。
      灵洛瑶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奇女子,能控制住自己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对宁若枫大献殷勤已经是极限,当然做不到主动去帮他和公主牵红线。虽说他对我十分的好,我理应盼他能得到心之所爱,但却巴不得那一天晚点来到。那日雨停分手后,我只在十分想念他时去京郊枫林徘徊,但十有八九是能碰到他的。有时会在林中小亭里烹茶对诗,有时我陪着他研读兵书演义,见我能听得懂兵法战略,他很是高兴,便将排兵布阵,粮草调配都一一向我细细讲来,我听的津津有味,有时还能与他在沙盘上对阵一二,那是闺阁之中,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新奇乐趣。性情所致时,他偶尔也舞剑给我看,我依旧笑他是天桥杂耍卖艺之人。其实我看得出,他的剑法武功,日日都在精进之中。纵然相处的每一天,依旧是充满了快乐,但我清楚自己的心里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即便我再努力,也终究做不到从前那般坦荡。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渐渐地不敢看他的双眼,也越来越习惯于闪躲他的注视。纵然我努力装作一切都不曾改变,依旧是没心没肺地贪吃傻乐,但那个天真不知忧愁的灵洛瑶,已经永远地消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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