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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云中天女下蓬莱 悲歌笑唱金莲开[2/2页]

玉落苍穹 霓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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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巨大的冰莲。
      正是内侍以一面圆形穿衣铜镜反射无数烛火所得。亮光投射于地面,如同是将九天的明月揽入了宫廷。
      殿内的温热空气,遇到冰雕的莲花,瞬间凝出团团水雾,让人看不清莲花中心的景致。只听到自莲花内传来嘈嘈切切地琵琶曲,不疾不徐,正是一曲宛若天籁的月中仙。
      “不是云国美人儿献舞么,怎么只闻乐声不见人影?”
      燕王的性子素来急躁,为一睹云筝芳容,已经抱怨出声。
      话音未落,他嘴巴反而张的更大,冰莲在他开口同时,毫无征兆地分裂两半,随着水雾散去,莲花中心一个鹅黄身影若隐若现,渐渐展露出云筝摄人心魄的艳丽容颜。
      云筝款步上前,踏上面前平铺的白练。我与澜依隐匿于黑暗之中,分别手执白练两端。待冰莲在云筝身后重新合拢后,我俩分别向左右两端施力,云筝借着脚下白练弹力,轻盈一跃,从天而降一般,踏上莲台。
      云筝乌黑的长发擦了发油,紧紧地盘于头顶,一丝不乱。她未戴发钗,只以一个缀满黄水晶的发网将发髻拢住,前额用黄金细链系上一颗硕大的东海明珠,坠于眉心。眼睑与嘴唇,均涂着掺了金粉的浅色胭脂。既轻灵出尘,又富丽堂皇,姿容雅若,贵气逼人。
      若是没猜错,此刻满朝的文武,还有那夏皇,只怕都被吊足了胃口。雾气散尽,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莲花台,莲台上的云筝,身着娇艳的鹅黄轻纱,一束嵌满珠玉宝石的金色丝绦束缚于腰间,勾勒出她窈窕曼妙的身形。
      只这一身妆扮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更不必说她此刻在莲花台上飘遥若风般地旋转,那裙角轻扬,翩然欲飞,仿佛误入凡尘的月下花仙。而同时琵琶曲还犹自不断于她指尖倾泻而出。
      边奏边舞本不算十分稀奇,大殿之上所有人之所以都被云筝舞姿震惊,是因为此刻她所呈现的姿态,正是二十年来未曾有人可做到的反弹琵琶。
      云筝习舞多年,便是如今做了母亲,身体依旧柔韧非常,如此繁复的动作,做起来并无一丝勉强之感,依然行云流水,自然飘逸。酒席上已经有轻浮的权贵子弟做起打油诗:
      “玉足轻点皓腕抬,芙蓉向面两边开。
      人间千年得一见,云中天女下蓬莱。”
      不愧是我大云第一美女,完全配得起这一曲月中仙。
      如此先声夺人的精彩亮相后,内侍们开始一支支重新点亮烛火,分立于莲台两侧的我和澜依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伴着云筝清远悠扬的音符,我和澜衣身着纯白羽衣,长发披肩,步调一致地舞动手中近乎透明的长纱白练。营造出云雾飘渺的意境,扬洒出香风阵阵。
      我尽态极妍地展露娇柔,随着身形流动,发间佩戴的透明水晶流苏在烛光下映射出闪耀的光芒,也称得上是飘逸多姿,但与云筝相较,便生生沦为了陪衬。澜依的舞姿其实与云筝不相伯仲,但今日的主角,只能是我大云的公主。
      时机已到。
      云筝腰若残月一般,悬于大殿之上,此时曲停骤歇,在众人都已迷醉,我与澜依同时将手中轻纱抛向高空。
      随着那皓缎缓缓坠落,我们的动作渐渐模糊。待轻纱落尽,众人正欲鼓掌喝彩之时,我与澜依突然各自自莲花台下抽出一束金色梭镖,手腕轻扬处,几十道金光冲着百官朝臣,妃嫔命妇飞射而去。
      “暗器,有暗器”
      “是梭镖,快保护皇上”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交泰殿一下子杯盘狼藉,众人尖叫着向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躲去,动作快的甚至已经钻到了桌下,胆小的妃嫔竟然昏死过去。连一贯沉稳的皇帝太子甚至宇恒都变了神色。
      夏皇强作镇定地高喊护驾。殿外御林军闻声赶到,欲将我三人擒拿,这时,只见那些梭镖却在人群之中绽放成一朵朵金色莲花,因为花瓣极其轻薄,坠落时便飘飘摇摇,极尽旎旖之姿。
      所谓暗器,其实本是从前在深宫中闲来无事所做的金箔莲花,今日用水将其浸湿,捏成一簇,放置于冰中冷冻,所以才能以梭镖的形式飞射而出,薄冰遇暖则化,因而飞至众人身前时莲花失去束缚便重新绽放坠落,不过是些小把戏,竟然就惊动了御林军。
      我福了福身,故作惊恐地对夏国皇帝道:“皇上,臣媳听闻后唐皇宫曾有一女子名唤窅娘,舞姿动人,传说能步步生莲花。洛瑶等自是没有那样的舞姿,今日便耍了些小把戏,安排了这一出天女散花,原是想得皇上欢心,没想到惊了圣驾,洛瑶罪该万死。”
      听我如是解释,夏皇自是不肯承认自己之前胆怯,故作大度的笑道:
      “洛瑶的心思倒是很巧,朕甚感惊喜,哪有降罪的道理。”
      同时挥手让御林军退下。
      那些大员贵胄们见不是行刺,也纷纷颤巍巍地自桌下爬出,我扫视一眼众人,低头假装羞愧道:
      “皇上胆略过人,自是不曾被洛瑶吓着,但洛瑶却得罪了各位大人娘娘,如今便唱支前云女儿都会的小曲儿当是赔罪吧,诸位贵人也可顺便了解了解前云的民风。”
      那些夏国贵族们见我语带恭谦,便又重新摆出高傲镇定的姿态,可暗地里只怕杀了我的心都有。我自不去理会,只微微示意云筝,那琵琶曲从仙风道骨的月中仙急转而下,换成了杀机四伏的射天狼,再看我的脸上,哪还有一丝一毫谄媚的摸样。伴着音律我放声高唱:
      风起燕山荡,一地苍凉。
      冰雪透戎装,看猎猎旗扬。
      重鼓擂响,力战八方。
      马踏烟波逐风浪,
      素手挽澜狂。
      英姿魅影震朝堂,
      睥睨王侯轻将相。
      不屑万古流芳,
      一朝铁甲卸尽,换我红妆。
      烈火映残阳,泪满澜沧。
      血浸故国殇,悲语叹兴亡。
      山河回望,死生何妨。
      淡看剑影藐刀光。
      玉颜黄沙葬,
      芳魂离散青史藏。
      还把冥歌做笑唱,
      一曲荡气回肠。
      伴我怒引雕弓,射破天狼!
      余音终了,大殿上众人表情狰狞古怪,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大云亡了又怎样,若非云皇仁义,不忍动用干戈,否则这么些年恐怕早将你那夏国收服;若非云皇对感情忠贞不二,萧后离世后导致云皇心死,大云满朝上下怎会尽响悲歌,让夏国抓住这可乘之机?若非宇恒经历镇北王惨死,得到那突如其来的皇子身份,他怎会临阵倒戈,使大云丢失漠北门户;若非如此,鹿死谁手只怕还不一定。
      夏国取胜说白了也不过是趁人之危外加运气,又有什么资格在我云国人面前趾高气扬。
      今日我便就是要他们知道,我大云女子不但有雅若谪仙的风姿,更有浑然天成的铮铮傲骨,便是女子,一样能让夏国满朝文武人仰马翻,丑态百出,莫要以为兵多将广便能让我们摧眉折腰事权贵,今日这一出天女散花便是警告,若是再故意折辱,便真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一曲终了,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皇帝的脸上,挂着喜怒皆非的表情。太子和宇恒,或多或少地流露出紧张。
      我的歌喉并不婉转,唱词又如此的不合时宜,即使有人想奉承地赞扬两句,也是不敢开口。可若是落井下石恳请皇帝下旨降罪,又怕得罪了手握重兵的恒王,于是当下无人敢言。可这时不知道是哪家天真的小姐,竟比我还不识时务地娇声道:
      “恒王妃的歌唱的到非绝美,不过这歌词却是唱出了女儿家少有的豪迈大气,不知是何人所作,欣儿很是欣赏,王妃这般胸怀若谷,怪不得能得恒王青睐那么些年,只不过恒王妃那般豪迈,不知恒王表哥在家中会不会受委屈啊,哈哈哈。”说着她便兀自咯咯笑起来。
      周围权贵们听她一语,纷纷跟着笑起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宇恒身上,众人皆以宇恒找到失而复得的王妃为名敬酒,我与澜依也貌似乖巧地上前替夏皇斟酒布菜。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夏皇终归是一脸赞赏道:“前云女子,虽是以端庄柔美著称,但今日我这儿媳却是刚柔并济,显尽英豪之气,不怪当年宇恒肯为你罢兵倾城。如今夏云已是一家,我儿宇恒有幸娶得洛瑶为妻,是我夏国之福。”
      方才的剑拔弩张,就这么被小姑娘一句笑语化解,起码表面上维持着其乐融融。
      不过她这实话说的可真不中听,我本来是有些不悦,但恍然间觉得她声音似曾相识,待听到她自称欣儿,又叫宇恒表哥,我连忙去端详她容貌。她也大刺刺地向我望来。
      目光交汇的一刻,我差点大笑出声。那一双溜圆的杏眼正调皮地眨着,一张红唇虽然是涂了胭脂,却也还是能看出肉嘟嘟得形状,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正张扬地挂在脸上。
      这可不就是惠敏郡主袁欣儿。那年回云国时,她才不过半大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是以我在宴席之上竟然没认出她来。人是长大了,性子却不改小时候的古灵精怪,这不就正冲我挤眉弄眼吗。今日她这大大咧咧的一笑,倒是让众人都找到了台阶,替我解了围。
      接下来又是几个平淡无奇的歌舞,但经过方才那么刺激的一闹,那样的歌舞又怎能提起大家胃口,夏皇也渐觉平淡,便咳嗽一声吩咐下去,散了宴席。
      看着夏皇有些佝偻的背影,除开一身明黄的龙袍,早已垂垂老矣。相比起来,宇恒倒更像养父萧王爷。也不敢想这个干瘦的老人,当年是以何等铁腕手刃兄弟,荣登九五。
      后从众人传言中得知,夏皇早年虽算不上貌比潘安,但也称得上英朗。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征战,不仅兵败双城堡,夏皇本人也伤在镇北王的追魂枪下。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终究是伤了根本,如今随着年岁增长,身子越发孱弱起来,已有过多次崩厥之兆。
      夏皇刚一退席,太子皇甫宇浩便飞步到我身边,趁众人看不到,死死掐住我的胳膊,低声道:
      “灵洛瑶,不要以为宇恒宠你,澜依护你你就胆大包天,今日父皇不追究是你运气好,你胆大妄为愚蠢找死是你的自由,但你下次若再敢令澜依犯险,我定饶不了你。”说罢恶狠狠攥紧我手臂。
      这个皇甫宇浩,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遇到澜依的事情,就变成了心狠冷酷的面孔,如今这宫装下我的胳膊只怕已经青紫,我几乎要忍不住要痛叫出声。
      还好宇恒也很快上前,皇甫宇浩才罢休放手,跟宇恒假意谈笑。他对这个半路得来的弟弟很是友好亲切,甚至有些婆婆妈妈的感觉,完全不是刚才对我的阴狠之态。
      而大殿下,云筝双肩微微抖动,正软软地依偎在若枫怀里,若枫轻抚她的肩膀,嘴唇翕动着,该是因刚才的事情在抚慰云筝,满眼的心疼。方才若不是我硬带走了云筝,恐怕她一定会在这宴席之上做出更为过激的举动。想到这里,我又不由自主地嫉妒起来,看着他们互相依偎着登上回府的马车,登时一阵心酸涌上。
      好不容易皇甫宇浩停止了啰嗦,丢给我一个警告的冷眼,这带着澜依离去。我终于有机会和宇恒单独在一起,想到刚才所作所为,估计他也被吓到了,我决定主动认错,争取得到原谅。
      “我知道今日是我莽撞了,也知道让你为难了,但事关我故国的尊严,我必须那样做,刚才太子已经教训过我了,现在轮到你了。”说着眉头紧皱,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状。
      “傻瓜,你做的不过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会做的事,我怎会怪你。这才是我认识的灵洛瑶。有我在,皇上不会因此难为你和云筝,皇上他若想江山稳固,自会对云国子民一视同仁,不会随意轻贱。”
      宇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我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过听到他语气里流露着赞叹,我禁不住心头一悦,便随他登上回府的马车。
      路上,想到今日得遇小郡主的惊喜救场,我心中甚是感激,但是那番评价,又让我很是不爽,待改日,必去她府上好好和我们五音不全的小郡主讨教讨教,方才我的歌喉怎么就差劲了。
      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平日里习惯早睡的我此时双眼干涩,几乎无法睁开,迷迷糊糊随宇恒下车,被他带进一间已经收拾妥当的厢房,坐在床沿略一环顾,才发现竟然身处宇恒从前的寝室,而我俩坐着的正是那年春风一渡的红木床。
      那件事虽已经过去多年,但如今身处旧地我依旧是有些尴尬。宇恒因为不知道那日为他解毒之人是我,倒是一片坦荡。叫欢歌打来清水,亲手为我清洗后,就道了晚安闭门离开。原来他将面南的主卧留给了我,自己搬去了西厢。
      此后日日如此,从不提在我房中留宿之事。我想他也是知道我虽留在了他的身边,但终究是对他无爱,根本做不到与他同床共枕,因而才作此安排,不过,如此倒是甚合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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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云中天女下蓬莱 悲歌笑唱金莲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