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许多小毛孩的时候,有不少的猴孩子挤着抢着叫爹喊妈,或者抱着爷爷奶奶的老腿叫:“爷爷,你给我拿块红薯干回来吧,我饿!”
可惜,这老枝就是老枝,大约先天的不足,加之养分传递的不及时,这弱弱的枝叶就是施足了再多的大水大肥,也挽不回苗期根芽的弱不禁风啊。老妈在生下老郭的半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等着老郭学会咿咿呀呀叫声妈,就带着不尽的遗憾和阎罗比邻而居了。爷爷受不了这样晴天霹雳的打击,没有多几年,也早早地去了。撇下老郭的奶奶这样一个不太老的孤寡,领着独身的儿子,带着嗷嗷待哺的老郭一起凑生活。
“哎,我家的对联从来就没有红过,那些年我甚至都忘了红色的对联到底有多喜庆。”老郭的长吁短叹真是发自心里,连我这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也常常掬出一捧同情的热泪。
“说到底,我奶真好啊!”我的热泪还没有来得及滚出眼眶的势力范围,老郭的话语忽然就异样地明亮起来了,“那个时候,我总叫着饿饿饿,春天只要你足够勤快,先是苦苦的涩涩的构絮可以果肚,吃完了构絮,还有榆树上时不时冒出的几把榆钱可以吃,吃到最后,洋槐花就是生吃的极品了。立了夏,生产队种来喂牲口的豌豆不知道被我采吃了多少。这豌豆,看青的人逮着了要游街示众,轻些也要一顿轰轰烈烈的暴打。”
说这些的时候,老郭的脸色平静得好像在诉说别人过去的悲惨往事,看不出自己一点儿喜怒哀乐的成分在里面。可每次听到这些,总让我有几顿就要抛开好面馒头发黏部分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了,最终咬着牙也要将那些沾手滑腻的馒头吞咽到肚子里。虽然我将那首叫做的古诗背得滚瓜烂熟,可是自小吃喝无忧的我,总改不来大手大脚的毛病。
“我奶奶好啊!”老郭不等我的自责升级到无地自容的时候,就接着讲述自己并不太古老的往事,“到了冬天,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的时候,奶奶总抱起嗷嗷待哺的我放在她同样干瘪瘪的胸前,任我生疼地撕咬着她!”
后来的故事老郭说得最多,他怎样赤着脚冰天雪地里步行几十里到县城的高中上学,怎样吃不起学校食堂没滋拉味的大锅饭,还不是黑乎乎的窝窝头,多多少少沾点盐巴就是老郭所不能承受之重的美食了。老郭所能担负起的吃食,还是奶奶和爹从牙缝里节省下来的那一点点儿高粱面儿,掺着苞谷糁儿蒸出的混合窝窝头,凑着一天星期天的时候,赤着大脚一路紧赶慢赶背到学校。食堂供应开水的时候,老郭蘸着开水当做无上的美味吞吃下去,碰巧食堂的柴锅没有开水可用的时候,老郭就蘸着哇凉哇凉的井水,将那干硬的窝窝头一口一口艰难吞吃下去,贪吃的公鸡那样,随便哪一口都有可能将老郭噎得悠悠然翻了白眼。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不是吗?”每次到了恳谈会的结尾,老郭总这样轻巧地做了最后的总结,“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不远了!”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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