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之一[2/2页]

师霸 博残阳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己亲戚,却那么意外地看见了一位贵客,一位天干路响抬着八抬大轿聘也聘不来的贵客。那贵客浑身上下密不透风地裹着草绿色的军用雨衣,从上到下只留着半个脸盘在外面。虽然这样,依旧不能抵挡住下贱的雨滴顽皮地左冲右突,不住点地淋湿了贵客的宽阔额头,还调皮地顺着额角滴滴答答往脸上不住滚落。这些还一般吧,生产队有雨衣的人家应该不止两家吧。更耀眼的,这来访的贵客居然,居然穿了那样一双深腰的几乎能够将半个膝盖也遮在其中的长统胶鞋,虽然这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胶鞋早被稀烂稀烂的软泥糊得本色模样全都不见了。可是这样豪奢的雨天标准配备装,在财娃赤脚,财娃爹赤脚,财娃奶也赤脚,财娃要是有个妹子,也注定还要赤脚的时代,这标配就不仅仅是鹤立鸡群那般土豪了。
      “啊啊啊,是,是,是支,支,支书啊,您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您赶紧屋里坐,屋里坐!外面雨大得很!”错愕的爹强忍着惊讶,谦恭地将贵客往同样黑暗,同样落满赤脚印,几乎与外面泥地等同湿透的黝黑堂屋去。
      “不了,我还有事!有个小事就在这儿和你说道说道吧。”支书往两间黑咕隆咚近似悠长隧道中段的堂屋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舒展不起来,仿佛那些发霉发臭的倒霉气味立刻会沾了他的富贵身,甩都甩不脱的。在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又一口浊气之后,才能以得空的右手掩着白浓浓的鼻子将后面那些语句说完,“大队小学缺了一名代课教师,就叫财娃去吧!”
      然后,不等财娃老爹怎样固执地挽留,怎样热情地往屋里让,甩开臂膀就慌里慌张地去了,比黑白无常挥着哭丧棒追他都跑得快。唉呀,谁叫这家的霉运这么密集啊!正在人生和事业顶峰的支书才不愿沾染上这家的一丝一毫霉运呢,都怨那个狗屁大队长,这样小事非要他亲自来说,你自己不想到跟前来,隔着寨河远远地喊几句吩咐吩咐就行了。瞧这倒霉天气,瞧这倒霉一家子,唉,今晚一定得到大队长那里喝两盅暖和暖和,权当除除霉运了!
      “代课教师,代课教师,代课教师……”财娃爹将这几个简短的字眼重复了n多遍,等到豆大的雨点忽然间噼噼啪啪滴落在头上的时候,那种湿漉漉凉飕飕还伴着生疼的感觉一直冰凉到心底,财爹才恍然一个大悟出来。立刻顾不着擦去冰凉的雨滴,像那些得了从城里卖猪仔回来的老爹破天荒给买了一个大白蒸馍的孩提似的,一个雀跃就蹿到了窄小窄小的灶屋门口,边跳边扯着嗓子喊,“妈啊!妈啊!财啊!财啊!你们都快来!”
      这疯狂的叫喊听在不明就里的二家旁人听来,会不由自主地扼腕叹息:“完了!完了!这家又死人了!还剩几个人呢?”已经出了五服的远亲还不上赶着赶来吊孝帮忙了——以前每次听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叫声时,正常的反应那样:“哎呦,我的老天爷,您千万发发慈悲,多少给这家留个喘气的种子啊!”
      幸好,财娃的家远在偏僻的寨河边,白天就少人经过,更加别提这阴雨绵绵,浇得人人眉头都打结的雨季。那些担心的目光可着劲儿可在自家的土墙身上呢:“这雨怎么还不住点呢?再下,这墙都该泡塌了!”每听到这儿那儿轰隆的响动,作为一家户主的男人没有不赶紧顶着一张破塑料纸匆匆跑到土墙外面看看的,是哪截围墙塌了,还是后墙裂缝了?
      “娃呀,怎么了,怎么了?”奶奶鼓着瘦削的腮帮子使劲对着窄小的土锅底儿吹气,希望溜湿溜湿的野草能够大发慈悲,自己一个人红红燃烧起来。可惜,这些不识抬举的野草落着后草臀,就是不愿烈火焚烧若等闲,眯缝着眼的奶奶,几乎被这些可恨的家伙熏得小眼干脆眯成了一条线。听到财爹近乎失魂落魄的叫声,立刻心里一颤,什么也不顾了,只管颠了大脚,颤巍巍地叫喊着疾走出龌龊有余的黑洞洞灶屋——“早晚,总被这些杂乱的坏消息要去了老命啊!”
      “爹,发生什么事了?涨大水了,还是咱家草棚就要塌了?”爹的惊叫吓得财娃从同样黝黑的堂屋也是一路惊叫着狂奔出来。这样雨声淅沥的鬼天气,这样惊恐莫名的喊叫,这样任何一场稍大的雨就能浇得墙倒屋塌的茅草屋,这样一个除了霉运,连太阳都不肯关照光顾的家庭,还能有什么好事等着呢?

之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