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聋了，还是哑巴了？老子给你问话，十句倒憋不出你的一个闷屁来。你信不信老子到屋里拎板凳抽你！”财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长了，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兔崽子，你马上给我滚到老子面前来好好说话！”
从柱娃家黑洞洞的堂屋里，同财娃家一样跑风漏雨坐在屋里就能看星星月亮的破旧堂屋有一拼的门槛里，扭扭哒哒一步一颠地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半大男人。还能是谁，自然就是那个顶风作案与财娃死缠烂打的柱娃了。
财娃的一颗心总算扑通掉在它应该休息的地方：“这家伙总算平安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财娃很想就此离开这比其他人家更加破败的院子，然而不晓得神经中枢哪路出了问题，居然下达了要双脚留在原地的命令——小朋友，人家这是家事，你一个不怀好意的外人听着总不太合适吧。
“老子喊了你半天，你瘪子聋了还是哑了，为什么不说话？老子花钱送你到学堂，是要你学些本领的。瞧瞧你都学了些啥嘛东西，胎气毛还没有褪尽，就学会和老子吹胡子瞪眼睛了，怎么样，瞧你那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难不成还想吃了老子不成？”看见这不争气的东西磨磨蹭蹭地挨近身边，还满脸的不在乎，柱爹的怒火都不是一般地大，“你给老子说说，为傻啊人家都还没有放学，你瘪子先溜溜回来了，这是嘛啥？”
“……”柱娃从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啥东西。小眼珠子并不看柱爹，只管盯着那只满院子追在母鸡后面紧追不舍的新生公鸡发呆。一会儿追到了，立刻得意地骑跨上去，瞬间又志得意满地跨下来，还不无兴奋地狠命抖抖翅膀。
“到底为啥不上学，有屁你给我放响点儿，别在窟窿眼儿转来转去，算逑子啥东西！”柱爹又恼了。
“我不想去上学了，上学没有意思。”柱娃怯懦着，嗓音老小老小，真正在窟窿眼儿那儿打转转。
“你说啥？不上学了！你妈拉个巴子的放狗屁！”可是，这老小的嗓音柱爹算是听明白了，扬起遒劲手臂照着柱娃的黑脸就是一巴掌，紧跟着咆哮开了，“老子攒两钱供你上学容易吗？老子的每一分钱都要汗珠子跌八瓣，从鸡肚子里硬扣出来的。你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老子的血汗钱怎么办？家里的油盐怎么办？为了你能够上学，每次开学老子都是厚着脸皮借东家跑西家，现在有钱的几家人看着我往他家的方向走，唬得早就把门磕上了。上来上去，上这样个没鼻针，说出去老子的脸往哪儿搁，搁裆里算逑！”说到后来，柱爹的老泪都泉水似的喷涌，看得财娃的心也哇凉哇凉的——为了自己上学，财爹总也这样一夜愁白了头吧。
“爹，不是我不想上……”说到痛处，那个猴顽猴顽的柱娃也噗嗒噗嗒掉眼泪，可是大约心底的怨恨实在太多，一提起学校，准勾出柱娃的满腔怨怒来，幽怨的怨妇也不过如此，“实在是那个财娃算逑子老师，连字也不会写，就知道打人！要是他能够当个老师，我早他妈可以当校长了！”
“娃子啊，话不能这样说。”柱娃的话很让柱爹迟疑着，大约正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支书既然都到他的门上请他了，说明财娃多少还是有些学问的。人家好歹也是咱寨里的秀才，就是再笨，灶屋也熏了那么多年，好歹也熏黑了一小块。咱不图跟他学习些啥好东西，咱只图自己好好学学本事了，将来咱也能高中毕业，咱也跟支书好好说叨说叨，咱也当个老师算逑！”说到美好的未来，柱爹的老眼都在放光——充满希望的光！
“我要当了老师，才不学这个财娃呢，还没有上课，先惦记着给自己说房媳妇儿。谁的脸蛋漂亮，就盯着谁紧看，还后头，还前头……”柱娃索性来个竹筒豆子，什么都往外扔。
“娃呀，可不许胡说啊！”听着儿子这样口无遮拦，唬得柱爹赶紧捂住了柱娃的小嘴，瞅瞅四下里没有走近的闲人，然后才能压低了声音殷殷告诫儿子，“娃呀，这事千万不能外传啊。这是事关人的名声啊，财娃也老大不小了，留个好名声兴许还能说房媳妇。如果名声臭了，财娃这辈子只怕连个都说不来了！”
躲在墙角的财娃便呆愣呆愣，心肝儿好像被谁个摘走了似的，浑身拔凉拔凉的，连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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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