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的缇骑将礼部衙门围得铁桶一般时,温如珏正在后衙的墨池边焚香。青烟从青铜狻猊炉的口中吐出,盘旋上升,在暮色中凝成一道笔直的烟柱。陈砚秋隔着院墙望见这道烟,心头猛地一沉——三日前在温府地窖掘出人形诗碑时,那些松脂融化的气味里就掺着同样的沉水香。
礼部东侧的库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余名书吏抱着成捆的卷宗往外冲,却被皇城司的人用刀鞘拦下。卷宗散落一地,陈砚秋瞥见最上面那本封皮上写着《景佑四年锁院录》,纸页间夹着的桑皮纸条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34;温学士在何处?34;皇城司都指挥使崔尚功厉声喝问。
书吏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的指了指后衙方向:34;温大人说...说要祭一祭墨池的文脉...34;
崔尚功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陈砚秋知道他在怕什么——礼部后衙的墨池是太宗年间所建,池底沉着历代科场案的密档。三年前湖州举子联名上书案,那些血书就是被熔化的松脂封在池底石匣中的。
后衙的月亮门突然透出红光。
那不是夕照,而是火光。
陈砚秋撞开阻拦的缇骑冲进内院时,温如珏正将一册册《题名录》投入池中的烈焰。火舌舔舐着洒了酒水的纸页,爆出幽蓝色的火星。最骇人的是池水——本该用来灭火的墨池此刻竟像油锅般沸腾,翻滚的黑浪中不时浮起未燃尽的纸片,隐约可见34;黜落不第34;等字眼。
34;来迟了。34;温如珏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愉悦,34;《天圣编敕》有载:39;科场旧档逾二十年者,可焚。39;34;他忽然转身,陈砚秋这才发现他官袍下竟穿着件麻衣,胸前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34;冤34;字,34;只是他们忘了,焚档要用特制的松脂...34;
池中突然爆起丈高的火浪。陈砚秋被迫后退数步,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形——那些被制成诗碑的落第举子,此刻正在火中重演锁院三日的惨状。有人以头抢地,有人啃食试卷,最清晰的是个广南口音的书生,正用指甲在池壁上刻34;题奴34;二字。
崔尚功带人闯进来时,温如珏突然放声大笑。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桑皮纸抖开,竟是本朝开科以来所有黜落者的名单,纸卷长得拖入池中。34;尔等可知《刑统》有39;文刑39;之条?34;火光照亮他嘴角的褐色药渍,34;这些可不是罪档,是三百四十九篇《不第赋》!34;
陈砚秋的视线突然被池底吸引——沸腾的墨汁下竟沉着块透明石碑,碑中封着个穿景佑四年服饰的老吏。那人左手维持着书写的姿势,食指正指着温如珏脚下。
34;崔琮!34;崔尚功失声惊呼。
第119章 礼部焚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