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
鞭炮声起, 惊醒了梦中人。
赵猛地睁开了眼,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犹自惊魂未定, 紧攥着被子大口喘气。
天色还未亮, 赵坐起, 眼神涣散，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待看见床头的大红色新衣时, 目光一闪才有了焦距。
门咚咚作响，外面的女声喜气洋洋。
“啊，快开门醒醒,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西头儿请得人来了，等着给你化妆梳头呢。”
赵倏地笑了, 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无奈，是妥协，是落寞。
高考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她才十七岁, 便已成了新娘。
*
天色尚暗，风吹的墙上的红对联簌簌作响，院门口晃荡的红灯笼透着诡异的红光。
赵穿着红色的中式嫁衣，走出了房门, 面前的院子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她的家。
赵勇家嫌她家不吉利, 会给他们家带来晦气, 让赵从邻居家里出嫁。
都说借娶不借嫁，但是在钱面前，什么习俗什么讲究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就像是她出嫁，家里唯一的亲人却不在，所有人都帮忙瞒着她此时还躺在医院的爷爷。
只是为了她能和赵勇能顺利结婚，用赵勇家出的彩礼钱把欠他们的债给还了。
赵站在屋子门口，透过院墙看向自己的家里，空旷旷地没有一点喜气。
她家住村东头儿，房子是十几年前盖得，楼房。
那个时候都还穷，村子里遍地是瓦房，就算是有几家人盖了新房子也都是盖得平房，赵家的楼房在村子里是独一份儿，直到现在赵仍然还记得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儿们羡艳的目光。
即便是后来大家都有钱了，陆陆续续地将房子翻新，盖楼房的也只是少数，赵家的楼房还是很招眼。
但是赵家里怎么有资格住这么好的房子呢？
打开大门，里面空旷旷的，像是好久没住人的样子，也就一侧的偏房看着还有点人气儿。
整洁和破落并不矛盾，用一个“穷”字可以完美概括。
楼房的门和窗户早就被砸烂了，现在正中的大门用几块木板挡着，窗子全部是空的，从院子里一眼可以看见屋子里整整齐齐堆着满满的麻袋。
麻袋里装的是收下来的玉米、小麦、花生等农作物，但是没有一袋属于赵他们。
赵和她爷爷就住在一侧原来准备作厨房用的小平房里，厨房则是在院子里简简单单搭了个灶台。
楼房再破再不好，也没有人能容下他们去住。有一家提出来用楼房存放东西，接下来就是第二家第三家，她家的楼房算是村子里的公共场地。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嫌房子里死过人不吉利，她连这个破家都没有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赵和爷爷无处可去，就在她家后面荒废了的破房子里，刮风漏风，下雨漏雨，时不时还会从房顶上掉下一层土或者半片瓦。
有一天半夜里下起了雨，赵盖着条劣质的红绸被子，噩梦惊醒，满身都是红，年幼的她还以为自己流了很多血，就要死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红色！
*
本该是高三最紧张的一段时间，爷爷却突然病倒，爷孙俩相依为命，赵不得不离开学校回到家里照顾病重的至亲。
多年前赵的爸爸说走就走了，却给家里留下了一屁股债，几乎全村人都是她家的债主。
债务缠身，赵的爷爷当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临老退休了却开始冒着高龄跟着村里的建筑工队当小工。
可是欠得实在是太多了，她爷爷搬砖提泥累死累活，节衣缩食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来的钱都用来还债了，这样窘迫的生活过了快十年都还没还清。
村里人多重男轻女，养儿防老，养女无用，认为女孩子家家的识个字不当文盲就得了，没必要花钱供她上学。
像赵这样的小姑娘早就自愿非自愿地辍学外出打工挣钱了，债主们自然冷嘲热讽过，但是赵的爷爷说什么也要供赵上学。
爷爷说，不求别的，只求她将来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赵也不想辜负爷爷的厚望，努力读书，立志考上大学将来挣大钱还了债，让爷爷安享晚年。
可是还没高考呢，爷爷病来如山倒，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没了，还要帮老人治病，赵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能怎么办？
难不成抛下重病的亲人不管不顾，自己跑了一了百了？
就算是杀了赵她也做不到。
村子里的人来讨债的时候，赵勇拦住了，说钱都他还。
非亲非故，赵勇凭什么帮她还？一个外出打工自己生活都顾不住的人，他又哪里来钱帮她还呢？
只有一个办法，赵嫁给他。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结婚，赵的同龄人有些孩子都生了，不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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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要紧，办场婚礼喝喝喜酒，结婚的事十里八村都承认。
眼看赵家里这样没法儿还钱了，不想自己的钱打水漂，那些人就纷纷派自己家里的女人到赵这里游说：赵勇人老实心眼儿也好，也一直中意你，多好一桩婚事……
但是赵勇有个厉害的妈，他爸怕老婆，他妈当家。只要他妈说一声不，这桩婚事就铁定不成。
村子里的女孩儿年纪一到，就有好事的姑婆阿姨上门说媒。
单论个人的条件，赵样貌学历在村子里样样不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登门——她家的情况太糟了。
那天赵勇提出来不让她考大学，赵抽回了自己的手，几乎都没有犹豫地地就答应了：“反正我还要呆在家里照顾爷爷，也没时间学习。”
债主步步紧逼，赵勇的妈妈提出来那样的条件，赵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赵勇家承诺帮赵还债，并且给她爷爷看病，赵点头了。
这场婚礼，赵其他什么都没要。
第119章 难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