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转过身望着地面，手指摸了摸干涩疼痛的眼睛，或许这次泪水真的流干了。
那天见面后的晚上，薄景霆出差了，张秘书没对苏然说他去了什么地方，又是去做什么事，她也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过问，那么就这样了。
至于离婚这个话题的解决方式，那天他不听完她的话立刻离开，就是意思还留在张秘书第一次跟她说的那样，如果她同意离婚，找他签字！
他出差了，怎么签字？连个归期都没有。
舅妈的案子，董启瑞准备的非常充分，要么不打，要打一招制胜。
开庭的日子下着小雨，庭上，舅妈和晓美对于健康完好的舅舅突然出现作证，吓得美目圆瞪，多讽刺，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谎话连篇，在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有勇气狡辩一个字，舌头都在打结了吧。
第一次庭审在上午十一点半结束，董启瑞对苏然说，二次庭审可以有宣判结果，如果按照他的准确推算来看，舅妈将会被判刑有期徒刑九年，并且赔偿叁佰万元死亡赔偿金。
下次开庭的日子是一个星期之后，舅舅当年车祸的雇主和一些相关手续还要找到踪影，才能证明舅妈的犯罪行为。
杨月要来，苏然没让，杨月怀着身孕，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听审的好，舅妈的样子恐怕杨月看到会气的半死。
杜馨桐来的目的，美其名是陪苏然这个孕妇，其实主要目的还是观看董启瑞庭上辩护的帅气样子，被迷得眼神一怔一怔的，苏然看了也觉得这丫头太有意思了。
苏然和董启瑞宋霆安他们几个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张亚琴离开的四十分钟以后了，苏然和宋霆安杜馨桐等董启瑞跟法官朋友说事情了。
走出法院，出租车上下来的人是周晓美，匆匆跑下来抓住苏然的手，“跟我来！”
“放开！”
杜馨桐本能地护着苏然。
苏然要是没有怀孕，那也不允许坏人对苏然动手动脚。
“姐，妈和爸在酒店的顶楼，她们不让我上去，我怕妈的情绪激动她们会吵起来出事！”晓美很怕，出来的时候律师也说了，如果爸坚持指正，下次开庭拿出撞车时赔偿金并不多的证据，可以让妈坐牢，妈听了之后情绪很激动的找爸谈话！
苏然和她们敢到酒店的时候，张亚琴和苏然的舅舅都在上面，苏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舅舅和舅妈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怜妻子改口供吗。
张亚琴没有在雨伞里，情绪激动地指着苏然舅舅，“为什么当初不是撞死你！让你这个老不死的死的彻彻底底！今天……看我笑话吗？帮着那个小杂种一起来对付我了是不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当初怎么嫁给你！”
苏然舅舅拿着一把雨伞，情绪一点都不激动，那是心如死灰的表现。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也是当初怎么娶了你。更后悔当初同意收养晓美，让苏然那孩子从八岁在你眼皮底下受罪也都是我的错！我谁也不怪，怪只怪我造孽！两个孩子，看看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子！”苏然舅舅声音悲凉，却起伏不大，看样子不想跟张亚琴吵。
张亚琴看到上来的她们，看着苏然，看着晓美，这两个孩子……
突然仰头讽刺地笑起来，而后不认输的样子点头，“你后悔已经没有用了。都瞒着我，今天都在看我张亚琴的笑话和热闹。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我丈夫的苏醒下翻了船！我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到头来换来这个结果，我没有窦敏的风光无限，没有陆单白的幸福生活。就只有我……只有我最穷，知不知道我很痛恨那个小巷子，我做梦都不想过那种丢人的日子！我终于住上了洋房开上了名车，很多场合我有实力和金钱跟那些比我命好的姐妹比。我终于摆脱了穷死了的命运！”
“住嘴！张亚琴，这就是你的命！当年没人逼着你嫁给我！”
苏然看到，舅舅举着雨伞的手在发抖。
“是啊！这就是我的命！”张亚琴竖起眉头对苏然舅舅喊着，“既然你出了车祸，为什么不是直接死了算了？你彻底死了我可以改嫁！更没有今天你对我的指正！为了那死丫头你连老婆都不要了！你耽误了我一辈子到头来跟她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妈，不要再说了！”
晓美望着张亚琴淋雨的摸样又心疼又生气，流泪低喃着，“妈……何必这样。没有钱的生活哪里不好了？你还有我这个女儿，就算您老的不能动了，我也可以工作来养你啊。爸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妈，想想，当年爸每天都在为这个家和您在努力让生活变好啊。”
“怪只怪他天生就穷！再努力生活能改变什么，能有洋房别墅还是能给我买得起黄金珠宝首饰？嫁给你爸，我在从前的姐妹堆里受尽冷嘲热讽！嫁给你爸，我真的是尝到了穷死了的滋味！”张亚琴摇头，不停地摇头，甚至不愿意回想那种日子。
晓美很不能理解，皱着眉，“妈……为什么要跟人攀比呢？远离对你冷嘲热讽的人不行吗？”
“呵呵……”张亚琴仰头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妈不后悔！妈给了你这几年优越条件的生活，妈努力让你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比一般人家的女孩都优秀，妈要让你风风光光嫁得好。这几年，我太喜欢别人朝我递来的羡慕眼神了……知不知道以前我就是那种眼神在看她们生活的富富裕裕？妈以为你能嫁得好，从你回国，从我知道景霆那孩子不是窦敏亲生，妈就知道你心里有他，妈所做的一切也是希望你能和景霆般配，不能因为在我身边长大就低人一等！谁想到，半路杀出个她！”
张亚琴的手指剑一般指向苏然……
苏然呼吸着雨水的潮湿冷气，凡事认识舅妈的人，看到过舅妈真面目的人，都知道舅妈是个财迷，喜欢攀比，攀比任何事，攀比不过被人就会发火暴躁。
有些往事苏然不愿意回想，只是张了张口，“我没有刻意去安排我自己的人生怎么走。如果不是您私吞了我爸爸的死亡赔偿金，我是不是走的是另一条路，就不会遇见薄景霆，今时今日是什么局面，谁知道呢……”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的。
晓美闭上眼，妈对姐所做的一切一切，如果稍稍收敛，是否今天薄景霆的身边都不会是姐的出现？
张亚琴向后退，晓美吓得浑身一抖，“妈，不要站在那里。”
“你们有什么权利和资格指责我？你们没有站在我立场不是我的性格你们就没有权利说三说四！你爸爸死的时候，是我主动去争取那三百万的赔偿款！如果我不争取，你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懂什么？我只是拿了我该拿的一切！如果有摆在你眼前能让你过上好生活的东西，你会不贪心不去拿吗！我穷怕了，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也重蹈我的覆辙！”
张亚琴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她愤恨着眼前的所有人！
“妈……”晓美真是要气疯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家里穷？我什么时候跟人攀比过？为什么明明爸的身体可以康复妈你却瞒着我？您怎么是这样的！”
张亚琴受着冷风吹，受着小雨的击打，“是啊，妈就是这样的人，很失望吧，都对我很失望吧……”
说完，她又失神地伸手拨着额前头发退后了两步……
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之下，在苏然抚着心口感到痛心的时候，在晓美吓得几乎晕厥的情况下，张亚琴站到了楼角的边缘，小雨和威风吹得她衣裙湿哒哒，她四处观看，而后危险地转过身，“晓美，妈对不起你……做了这么多事，还是没让你嫁给你想嫁的人！你也恨妈是不是？”
晓美吓得跑上前两步，大哭着害怕，“没有！我从来没有恨妈！下来，我们回家，不管日子什么样您还是我妈啊！哪怕您做了很多坏事我还是很爱您啊！我不嫁给谁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懂了，我懂了……不是我的妈我们都不要了好不好，求您下来……跟我回家……”
“回家……”
张亚琴深呼吸着望天，功亏一篑后的落寞神情，“回家做什么？等着坐牢吗？三百万早就没有了……早就没有了……妈撑不下去了……”
已经退到了非常危险的边缘，晓美吓得闭上眼睛，泪水满脸，任由雨水浇打着自己，“妈……不要这样，我们一起面对……”
“拿什么面对？”张亚琴看向自己的丈夫，或者去坐牢，或者忍受丈夫的一巴掌迎面而来吗！或者遭受那些曾经羡慕自己的人们厌恶自己看自己的热闹吗，那还不如死了！
对她来说，没有了虚荣来装扮自己，生不如死！
“姐……”晓美无措的去伸手抓苏然，“姐你说，你说原谅妈妈了，你说不告妈妈了……”
苏然吓得浑身一震，不曾想过会目睹舅妈这样看待结果，这算得上是敢作敢当吗？苏然迷茫了，完全看不懂人的心，还是每个人想事情做事情的出发点和角度都是不同的？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冰凉的手指尖搭上晓美湿了的手指，她和晓美一步步靠近张亚琴，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张亚琴回头，“你不是说我这样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吗，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最后一句话，张亚琴突然双手用力顿着喊出来，身体像是浮尘一样……
“妈——”晓美嗓子喊的一瞬坏掉扑过去。
苏然手指蜷缩在一起攥成没有力气的拳，用力抵着疼痛不已的眉心，跟跄着上前几步，空洞的眼神看向下面，可是哪怕你努力睁大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宋霆安闭上眼转过身去，杜馨桐吓得捂着脸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苏然舅舅手里的雨伞掉落，表情复杂，难堪，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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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没有亲眼看到舅妈的死状，跳楼死亡上了第二天早间一个城市消息速递小新闻，只是五十几秒钟的新闻没有播放舅妈的尸体摔成了什么样子，那天没人能陪着晓美下去找，董启瑞和杜馨桐扯着苏然，说什么都不让她下去。
宋霆安陪着舅舅和晓美下去找，听说惨不忍睹。
苏然认为舅妈的性格太要强，太极端，无论是她生活在穷人的世界或者是富人的世界里，都不会快乐幸福，人外还有更胜的人，这种攀比怎么会有个尽头？
没人说，苏然也没打听舅妈葬在了什么地方，并非她无情，是只怕舅妈也不希望自己去看她吧，苏然曾经那么恨的人，在自己眼前那种方式走了，也难免心里生生疼了一下。
半个月过去，薄景霆那边还是没有出差回来的消息，离婚的事情更是缄口不提，苏然总不能这么拿着离婚协议到家里追着他签字不是吗。
舅舅和小舅小姨她们团聚那天大家脸上并没有太多笑容，仅有的是苦笑，再提起去世不久的外婆，大家哭成一团，整个家庭聚会搞得乱糟糟。
虽然哭了，可她们心里是开心的，死者已矣，要珍惜活着的眼前人，舅舅能回来，小舅和小姨她们这么多年陪伴在外婆身前身后的人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
舅舅的身体不行，做不了什么工作，就跟小舅在一起住着，小舅现在没有结婚也没有个固定的女人，小姨说，等小舅真的动真格结婚了，那时再打算……
晓美心里对这个不是亲生的爸爸有许多愧疚，态度坚定的说以后这个爸爸的生活费都由她来承担，苏然没有把张亚琴欠自己的债追讨到晓美身上，也没有任何理由追讨，晓美何尝不是很痛苦的承受着这一切。
夜深无人，苏然总是在想，舅妈一辈子所做的一切一半是金钱带给她的美好私欲诱惑，一半真的是在为晓美铺路，只是方式她真的用的不对，她死了一了百了，根本不清楚晓美因为她死去和生前的所作所为要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生活着……
早上醒来手机还是没有动静，那么就是薄景霆还没有出差回来。
九点多的时候小姨来了，苏然让小姨进来坐，倒了一杯水洗了一点水果。
第232章 一招制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