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尘余生】第一部（56）【五】“对不起，理事长，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们现在的食物储备……”
正在起身离开会议桌的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向胖胖的伙食长投去嘲弄的目光。
钟老师收拾好自己的文件夹，把它夹在腋下，右手拿起保温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理事长的房间。
医生和后勤处长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看这个不识抬举的后排与会者，又转脸看看理事长。
只有保安长228－5和理事长29－依然坐在桌前，丝毫没有收拾东西离去的意思。
他们显然要在会后再私下说些什么。
“你的话我刚才已经听到了，”伸出皱皱巴巴的手，用那长长的指甲点指着伙食长，“你现在可以走了，会议已经结束了。”
尽管话没说完，伙食长再不识趣，也看出来，今天这个老太婆根本不想给他明确的答复。
他把自己后面的话生吞到肚子里，似乎是这话让他感到不消化，他的肥肠中转出了一阵咕噜声。
负责维修的4先生走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今天的会议，虽说是晨间例会，但却开得不太寻常。
以往，例会只有理事会五位成员参加。
负责安保的安保长、负责物资清点储存以及食物人工培植的后勤处长、负责卫生健康兼任科学实验室最高负责人的医生，还有负责教育的钟老师分别向理事长汇报昨天的工作情况。
理事长则会强调今天的工作安排，还有传达外界消息（如果还有的话）。
然而今天的会议，却是扩大会议。
这意味着负责餐厅的伙食长、负责维修的4先生、负责人工授精与繁殖的224－等等具体事物的负责人也都会参加。
因此，空间有点局促的理事长会议室被塞进了十四五人。
现在，随着伙食长的离开，其他人也都挤出了会议室。
他们对掌握避难所全部人生命的工作并不像脸上显示的那么有把握。
安保长5坐在理事长的右侧，等着自动门哐当一声关上。
“食物的确是个问题啊。”
他那似笑不笑的脸转向理事长。
理事长已经58岁，在这个位子上坐了整整3年。
28岁就担当这样的职务是很不寻常的。
若不是上一任理事长的软弱治理，导致避难所经历了一次重大危机，她恐怕不会这么早就担起管理的重任。
那真是危险的时刻，她当时甚至以为，整个避难所的两百位居民就要面临死神了。
不过她很快就让一切恢复了正常。
她提拔了年轻的安保长，然后，最重要的，她消灭了旧世界最后的残存。
核心思想必须被提出，替代过去人们相信的一切。
没有地上世界了，别再去想了。
2年过去了，大铁门不会再有打开的时候了。
“你不会也这么煳涂吧。”
她往后靠了靠，用一种让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坐着，对保安长说。
“还是请理事长指教。”
“食物、人口都不是最紧迫的问题。这些食物够我们支撑两个多月。就算今年的处理区不开启，我们仍然只比人口上红线超出不到人。空气和水还都够用，食物也有8天盈余。我比较担心第五层那个结构性异常。如果4说的情况是真的，那可能会导致一到两层的坍塌。这个问题可能几星期就会出结果。”
安保长认真地听着，但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既看不出他是感到豁然开朗还是真心聆听教诲。
或者他根本就有他自己的想法。
“的确，结构性问题是很严重的。如果真的有的话。”
“你这什么意思？”
理事长抬起了眉毛，她是整个避难所中唯一浓妆艳抹的人。
避难所并不生产化妆品，女性也通常并不装扮自己。
在这么个小空间里，根本不需要这种奢侈。
但理事长自有她的特权，或许她想用这种特权留住已经离去的青春。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4，目前没什么人去过第五层。那个结构性异常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况且，我们真的有应对办法么？”
理事长很清楚，这是安保长怀疑一切的职业病。
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一个封闭结构历经2年，完全没有异常是不可能的。
但既然支撑了这么久，说明福泰克公司的技术仍然是可靠的。
这家公司大约在22年前后成立，实际上是当时国家军队下属的企业。
通过安插在美帝的间谍，公司几乎照搬了美国避难所科技（vaulttec）的全部技术，甚至连名字也只是谐音而已。
很多年前，当她入主这间办公室，看到使用手册上的背景资料时几乎笑出声来。
说是要消灭美帝，搞半天自己还不就是住在美帝的技术里？于是，在她的核心思想中，美帝逐渐也消失了。
哪儿还有美帝？地上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你说得对。食物可以尝试增加人工培植的力度。有必要的话，可以暂停人工繁殖，把那间实验室的资源用来生产食物。万不得已还可以增加一定量的合成食品的供应。”
“要不，咱们今天就定下吧？”
安保长催促。
“好。一会儿我给实验室发通知。你去通知餐厅，每周增加一顿合成食品供给。让4把合成食品库房打开，拿出一星期的量。等到实验室的生产跟上了，再看。……对了，你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我是来问关于处理区的事情。为了今年这四个，开不开处理区？”
“四个……”
安保长看出理事长的犹豫，又补了一句：“这四个不太好管呢。”
“那是实验室的责任，要让负责。”
“但我们目前还没有可以替代的人选。”
“的确，2224年这一代，成品太少了。你去问问224－5的意见，看看她那边能不能做个准备。”
安保长起身，走出了理事长的房间，径直走向卫生室。
医生224－5必须在启动处理区之前行动起来。
一旦真的启动处理区，连带的会有很多工作要做，特别是防疫、深加工和处理残渣的工作。
【六】238－4的工作是维护整个避难所。
一些小事情常常就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好比说某间屋子的照明不工作了、或是餐厅的残渣处理器坏了。
整个避难所经历了2年的时间，在他看来简直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有一句老话叫拆东墙补西墙，用来形容他的工作再恰当不过。
好几年前，他就向后勤处长申请，拆掉所有储藏空间的照明，并且减少通道楼梯等部位一半的照明装置。
这些东西可以用来修补实验区、生活区的必须照明。
而这种工作令他产生不详的预感，如果发生大的破损，拿什么来补呢？从那时候起，他经常出入第五层。
避难所建在地下，因此，楼层自然是倒着计数的。
第一层最接近地面，是大多数居民的居住区。
第二层是教室、卫生室所在地。
第三层是实验室和餐厅。
二三层还有一部分是开阔的中庭，链接着理事长的房间。
第四层负责生产和循环。
尤其重要的是空气循环处理室和水循环处理系统。
电力来自球型外壳包裹下的反应堆。
为了安全起见，反应堆被放在了避难所主体结构外的一个独立空间里。
至于第五层，实际上是个隔层，而且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里是些管线，并且堆放着杂物。
在没有修理任务的时候，4几乎整天泡在这里，整理和标注一些物品，让他知道万一有需要，那些有用的零件会在哪里。
今天的会议开完，4手臂上的仔没有任何响动。
这意味着，居民们并没有什么需要修理的东西。
于是他又转下楼梯，来到了隔层里。
意外的是，有人在这里等着他，是和他同一代的。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值班？”
“我今天休息。”用细细的小眼睛看着他，娇声娇气地说。
不过是个负责培植作物的工作人员，她的工作从来就不繁忙。
并不是避难所不缺食物，而是种子供应不上。
多年循环种植，很多作物的dna都出了问题。
尽管实验室不断尝试修补，但新种植的植物总不能完全令人满意。
“真羡慕你，还有休息的时候。”
“你这不也在休息？”
“哪有？”4走近她，一边搂着她的腰肢，一边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随后他便想走开，绕过她走向隔层的深处。
这个矮小的空间只够他弯着腰前进，移动很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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