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对顾衍泽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他微仰着头,下巴贴着苏辞头顶的细软头发,心却好似被刺得千疮百孔。
“苏辞,你所谓的一点小小的代价,我顾衍泽受不起。”
顾衍泽的回答太平静,落到苏辞耳中,就好像高悬的闸刀终于落下了。
看,顾衍泽果然不会原谅他的。
也对,任何人知道了这样荒谬的真相,都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悲伤像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苏辞的咽喉,揪紧了他的心脏。
“顾衍泽……只要能让你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欠你的我都可以补偿。”
“别这样,苏辞,你没有欠我什么。”顾衍泽低声道,“你没必要替我去死,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苏辞堪堪维持的思维与理智轰然崩塌。
脑子很乱,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一想到会被顾衍泽厌恶,他慌乱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讨厌我,顾衍泽,我会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顾衍泽,求求你,你不要讨厌我……”
“苏辞,你觉得你的做法,是在救我吗?”
顾衍泽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涌,胸口闷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你以为……你是神,你可以反反复复重生回来,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然后抱着死里逃生的窃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活着?”
“苏辞,你如果真的因我而死,再一次把我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我才会真的恨你。”
苏辞被问的哑口无言,苍白着脸,全身如虚脱一般,陷在顾衍泽怀里。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顾衍泽,我都知道的,可我没有办法……”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当我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都在你身上成了真实的经历,我就一直在后悔,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
苏辞强忍着明显的哭腔,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摊开在顾衍泽面前。
“我怎么能那么对你,我还让你死了……顾衍泽,我让你死了。当初那么多人指责我,骂我,我却坚持不肯修改结局。”
“我说什么要保护你,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但其实,我才是那个对你最坏的坏人,我是杀死你的元凶,一切都是因为我……”
顾衍泽心中酸涩不已。
一想到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从小到大的那些不公和坎坷,不过只是别人随手写下的几行文字,他应该怨恨的。
可是,偏偏让他陷入这般处境的人,是苏辞。
而现在,苏辞哭了。
颤抖的双肩和断续的哭腔,轻而易举地冲刷了心里的所有不甘和悲愤。
轻飘飘的几句话,只因为夹杂了苏辞的眼泪,自己就溃不成军。
顾衍泽,你他妈真不值钱。
他悲哀地想。
“苏辞,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到底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出于对自己创作的角色的愧疚?”
苏辞不知道是不是太难过了所以没有听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衍泽垂下眼帘,凝视着苏辞微微颤动的眼睑,眼尾的红浸了湿意,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他突然抓住了苏辞的后脑勺,抬高了那张无声落泪的脸就要吻下去。
两个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到顾衍泽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苏辞一瞬间的僵硬和微微转动了一下脸的躲避。
虽然苏辞反应很快,他很明显地克制住了自己闪躲的动作,似乎是愿意让两人在情意相通了两年之后,成全彼此第一次的亲密接吻。
但顾衍泽做不到自欺欺人。
苏辞的抗拒,是身体的本能,是他内心最诚实的表达。
近在迟尺的吻隔着最后一丝距离戛然而止,顾衍泽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闭上了眼,将自己被拒绝的亲吻,落在了苏辞的眼睛上。
忍下眼中的酸涩,他轻声说:“苏辞,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喜欢我,一次也没有。”
苏辞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搂着顾衍泽的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顾衍泽忽地涌现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无力感,周身的疲倦令他觉得算了吧,什么都不重要了。
“苏辞,我好像也从来没有正式地和你说过我喜欢你,之前每一次想说都被你故意打断了,我以为那是你害羞之后的小情趣,原来……”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被一声很低的笑声带了过去,顾衍泽轻轻拭去苏辞眼角的泪意,替他整理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和平时一样的耐心包容又柔情体贴。
“苏辞,我喜欢你。”
“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目的是什么,亦或者是对我做过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过去的那些坎坷,都是为了让我可以在现在遇见你,我觉得……不亏。”
宽厚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伏动了一下,他苦笑道,“苏辞,你不需要内疚,更不用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卑微如我,如果喜欢上高高在上的神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我的生命,那我就只有死了。”
顾衍泽搂住了苏辞的肩,红着眼圈,表情却带着些许放松和释然,“苏辞,你想让我死,那我就去死。我接受你给我的结局。”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苏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衍泽,你听我说,写这本小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当时的心态不好,我钻了牛角尖,我……都是我胡诌的。是我的不负责任造成现在的局面,结果也该我去承担。”
“不说了。”顾衍泽松开苏辞,往后退了两步,“我一会儿送你回家,从今天开始,之后的十天,你就留在家里吧。”
“不行!”
苏辞好像雕像一般僵硬地看着顾衍泽,“你这是打算把我关起来?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没听懂吗!如果没有我,你会——”
“我会死,我知道。”
顾衍泽看着苏辞的神情,一如往日般温煦柔和,“苏辞,虽然你说的言辞凿凿,但其实你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这次的情况和上一次还是不同的。”
“你不在我的身体里,你并不能像上一次代替慕尧一样,自然地顺应剧情去替我消亡。你之所以要时刻跟着我,只是因为,你也在赌。”
苏辞被定在了原地,心虚令他一步都无法向顾衍泽迈近。
顾衍泽的眸光微闪,说不出其中蕴藏着怎样的情绪:“苏辞,就算你是作者,也不是万能的。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书里的世界,很多事想必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既然是赌,那就我自己来吧。”
——
苏辞被顾衍泽强行送回了家。
之后的一周时间,他被关在了公寓,哪里也去不了。
顾衍泽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让安保公司所有人员将小区围得水泄不通。
苏辞除非能让自己一晚上长出一对翅膀,从近百米的高空飞出去,否则就寸步难行。
至于顾衍泽,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也不回家。
甚至在发现苏辞试图找慕尧帮忙的时候,让人拿走了他的手机,切断了家里的网络和通讯信号。
苏辞急得吃不下,睡不着。
只有每晚送到家门口的视频,通过顾衍泽当天在公司工作开会的影像告诉苏辞,人还是安全的。
随着大结局的日子一天天接近,苏辞的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
这一天,家里唯一可以让他获知外界信息的电视上,出现了一段新闻。
宋远民在医院里,趁着医护没注意,爬到窗口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电视画面里,即便打了大片的马赛克,苏辞也能看出现场的惨状。
他还在新闻一闪而过的镜头角落里,看到了庞助理。
这件事背后有顾衍泽的手笔。
苏辞不知道顾衍泽用什么办法逼得宋远民主动寻死,但想来,能够逼死一个本就时日无多的肝癌晚期患者自\/杀,方法一定是非常激进的、不折手段的。
这一刻,苏辞感到了无尽的悲凉将他吞没。
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顾衍泽黑化了。
苏辞过去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但这一次,将顾衍泽推向不归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辞自己。
整整一天一夜,苏辞将新闻重复看了无数遍。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揉了揉发干发疼的眼睛,仍旧一筹莫展。
还有一天。
只有最后一天了。
苏辞再一次按下了重播键,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失眠焦虑,精神恍惚了一下。
他按错了按钮,电视跳到了另一个频道。
恰好,里面也在播放关于宋远民的新闻。
宋远民曾经也是淞市数一数二的富豪,记者为了让报道更具看点,特意去了女子监狱采访了宋艺媛。
苏辞几乎已经认不出宋艺媛的模样了。
昔日被粉丝称作“比棉花糖还要柔软的小公主”,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囚,干枯的短发贴着蜡黄的脸,穿着统一的囚服,因为父亲的离世在镜头里痛哭不已。
苏辞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发了很久的呆。
节目的最后,记者站在监狱门口对着镜头说话,苏辞突然看到角落里,远处有一个人影走了过去。
离得太远,只是一晃而过,不到半秒的镜头。
眨一下眼就会错过的一帧画面。
但是苏辞看到了。
他立刻录下了整段节目,将那一帧从画面里单独截了出来。
放大数倍后,苏辞认出来了。
是李凡。
影视城、粉丝围堵、顾衍泽的行程、高架桥车祸……
苏辞一下子将所有的事都联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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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顾衍泽,不要哭(第二穿下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