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那个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又愚笨的假货。
当认识到这点时,那些寻常贵妇人们看不顺眼的强势,杀戮,蛮力,和与无数军汉一道厮混,洗不白的名声便成了有理可循,血脉相承的血性,成了薛家女儿果然就应该是这样顶天立地,不输男儿的英雄,俯仰无愧天地的好汉,这样奇怪的认知。
她是长公主殿下,曾亲眼见过薛靖与阳羡公主当年也算惊天动地的爱情。骨子里坚韧无比,从不以女人的软弱要求自己的阳羡,与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薛靖,的确会生出这样出色而超群的孩子来。
这样的孩子是自己儿子心慕的对象,只有这样出色的,不流俗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英勇无畏,在她心里也是举世无双的儿子吧。
也只有她的儿子,同样优秀出色,令北人闻风丧胆的庆平侯顾昀,才配得上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儿。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阳长公主心中不管如何激动,面上却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表情。这里并没有外人,可是她多年的独处已经让她习惯性地带上面纱,只有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稍稍放纵一下压抑已久的感情。
明殊垂目不言。
“我听皇后说了你的事。”安阳长公主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她不止是要为皇后做说客,更是为自己为顾昀做说客,“卫家已经做了处置,一切都照着你的意思办了。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究首恶,余从皆免,这样也好,不会在朝堂之上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为什么不肯向天下表露你的身份,不肯认祖归宗,不肯接受皇上给你的封号?你要知道,公主之女最高也不过封郡君,皇兄特旨要封你为公主,一应尊享与他自己的女儿相同,莫不是你还有哪里不满?”
明殊摇摇头:“并不敢有不满。只是父兄冤屈未明,定北军污名未净,我又上哪儿去认祖归宗呢?”
安阳长公主默然片刻,沉沉叹了一口气:“你该知道,当年的案子是先帝所定,牵连之广,举世皆惊。除了九泉之下的父皇,这世间之人有谁不知道当年定北军和你父亲的冤枉。但是,此事太过重大,一旦翻案,先帝千秋盛名受损,黄泉之下难安。”
明殊冷笑了一声。
“你别这样。”安阳长公主摸了摸自己的额角,“那位也是你亲外祖父。我的夫君和公公,不过就是为薛帅说了一句公道话,也屈死了,顾家满门受累,只留下了我……我也恨过,恨不念亲情的父皇,恨不顾妻儿的驸马,恨牵累亲朋的你的父亲,可是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能将这股恨意对外人说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是皇上的父亲,我们不能恨,不敢恨。皇上可以为定北军翻案,但他全了忠义之时,也是大不孝,大不敬。所带来的后果或许会令朝野动荡,时局生变。所以他也只能忍着,你别怨他。”
明殊说:“并不敢怨恨舅舅,皇上对我,对定北军的遗属故眷已经算是开恩。否则我也走不到今天,或许会将自己的身份一直瞒到死的那日。”
“呸,小孩子家家,又在军伍之中,没事少说这些不吉利的字眼儿。”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难不成你父兄一天不平~反,你便一天不肯脱了军甲,换上红妆,过你正常该过的日子了?”
明殊看着长公主,虽然没有开口回应,但目光坚定澄澈,已经给了她最肯定的答复。
“傻孩子!”安阳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伸出长长的手指在明殊的额角戳了一记,“你是你父母留在这世间最后一点血脉了,是薛家唯一的一点希望。若知道你会这样,你爹娘在下头能安心?”
“需知这世上做父母的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认为是为子女好的事,便可不惜一切,不顾一切地去做。”安阳长公主说的很慢,很真诚,也很认真。
“当年你~娘抛下你,追寻你父而去,但她临去之前,也千方百计将你送走,送到了她以为这世上最安全之处。虽然她所托非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是为你做了周全的考虑之后才走的。”
明殊点头:“我明白,我从来没有怨过她。”
安阳长公主想了想,又说:“其实换成是我,所做的事,也与你母亲一样。只不过,她死了,我没死成。我等到今天等了许多年,所以对曾经失去过的格外珍视。于我而言,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他可以遂心,可以顺意,可以心想事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能理解我的意思。”
明殊的双眸蓦然睁大,安阳长公主这句话里潜藏的意思,令她震惊不已。
“您是说……”
安阳长公主理了理自己并未松开的鬓发,对她傲然一笑。
“是的,阿昀是我的亲生骨肉。跟当年你母亲所做的一样。为了保住他,我寻了个年纪相近的孩子将他从顾家换出来,悄悄送到了驸马信任的同袍家里。我比你母亲幸运,所托付的是天底下最守信诺的人,他帮我细心将阿昀照看长大,最后让阿昀回到我的身边。我一辈子都会念着他的恩情,将来也会同样照看着他的子孙。”
第167章 母亲[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