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往前走,边走边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灵核到底怎样了。”
蔚凌知道,辰枭虽是修炼到至空之境,但他本性是个懂情懂义的人,早些年他与赫玉交清颇深,偷偷溜下山也不忘给赫玉捎点小礼物,就连赫玉爱吃肉夹馍却不放香菜这点儿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辰枭想把蔚凌当干儿子看,赫玉不让,说要认儿子就得拿压岁钱出来,辰枭就因这事儿放弃了当干爹,甚至厚着脸皮说:“我和你干儿子一个辈分,以后你得给我发压岁钱。”
很多年过去了,蔚凌有了成年男子的体魄,辰枭却还是那副老样子,五官邪魅,棱角分明,弯弯柳眉,看起来年轻俊朗。他身材伟岸,包容在一片白光中,银发皎美,把那小神仙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苍麟死后…我第一次理解到所谓的感情。”蔚凌随他身后,慢慢说话:“开始想着一些义父曾经说过的话…”
辰枭没听他说完就已经理解了他的想法:“苍麟确实以人的情感为食,托他的福,琉璃山的门徒至上山后便不会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所影响,但是他只是吃掉了人的情感,并不代表人会因此而失去情感,你对素不相识的顾萧出手相助,你为陷入危机的徒弟决意下山,这都是你受情感影响而做出的选择。”
蔚凌听到这里就笑了:“如此说来,情感还真是个王八蛋。”
“有的人天生为恶,任何事儿到了他面前都会变成坏事。”辰枭放慢脚步,退到蔚凌身边:“而你,就像你的义父一模一样,到最后迟早给这些人活活玩死。”
他走到塔楼的大门前,挥起衣袖,门就开了,蔚凌往里面看去,发现面前是一个环形往下的台阶,也不知道通去何处,上方是空荡荡的木砌天顶,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纸。
辰枭沿着台阶往下走,他心思平静,开始讲起了往事:“多年以前,北方水患成灾,疫病不断,因为地势处于煜都上游,所以受水灾影响极大。那会儿,白烈的父亲驻守北面边境,他是煜南王,昭阳唯一的异姓王,我与赫玉曾在人间受他关照,算得上半个结拜兄弟。”
“结拜兄弟?”蔚凌听了个生僻词,在他的理解中,这种形容根本不该从琉璃山四大上仙的口中说出。
“是,北面要抵御匈奴,战火不断,煜南王从来不吝啬供奉,我特别喜欢他。”
“……”
辰枭果然是个现实的神仙。
“何况煜南王长得好看,你看白烈那张脸就能明白,他老婆也漂亮,是个女将军,我这人一来看脸二来看钱,关系好也是理所当然了。”
辰枭说得头头是道,蔚凌内心对他已是无力反驳。
“后来啊,疫情死了很多将士,北方边军损失惨重,我和赫玉赶去一看,这哪儿是天灾,是有人招了凶兽九婴降下的灾厄。”
蔚凌道:“九婴凶残至极,绝非普通人可以招致。”
辰枭道:“是,不过那时我也没想太多,九婴一战,我和赫玉最终还是去晚了…煜南王与妻子为了守住昭阳最后的防线惨遭横死,白烈尚还年幼,被我收养,而后,北方防线塌陷,战火又起,煜都迅速筹集了三十万兵马接替原本的边军,虽然口上说着是连通各大军营召集、从民间调配充军,但怎么看怎么像早有准备……我心存疑惑,很长一段时间都周转在煜都与琉璃山之间,可短短的几年,煜南王不仅没能得到安葬,反倒背上了私通妖邪引来天谴的罪名。”
蔚凌道:“…这么多年,你可查到了什么?”
辰枭道:“是东境人,东境对昭阳的领土一直都虎视眈眈,当年顾萧迎娶昭阳公主岳尔珍,封她为后,本意是以此安定东境的攻势,当然也有些他自己的野心在里面,我不是他,也不乱猜。只是他也没料到,东境之王借此机会暗中安插势力,想从内至外削弱昭阳的战力,把顾萧架空为傀儡皇帝,那时候太历院刚成立不久,雪狼军也尚未成熟,煜南王就是昭阳坚不可摧的盾,拆去他,就等于拆去了顾萧的左膀右臂……结果正如我刚才所说,东境人得逞了,那时顾萧还太年轻,未能及时察觉,或者说就算他察觉了,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一切……”
这些事蔚凌从没听过,不知为何,他好像忽然有一些明白,为何顾萧要如此执着于他身上的原因。
“煜南王死后的第十年,东境战争爆发,顾萧让东境血债血偿。”辰枭毫无感情地陈述着这段往事:“后来,你就给顾萧囚禁了,他非要当你是可以拯救昭国的神仙,那会儿我也在宫里,劝过他好几次,他没理我,我看他像是和你杠上,你越是不顺从,他越是要欺负你。”
蔚凌听着有些不舒坦,追问一句:“原来我被迫害的时候,你在旁边看戏。”
“我早跟你说过,凡事要懂得退让,反抗不了就去享受他,你说这天下多少人巴不得自己能在皇宫里躺着吃好的喝好的美女陪伴还有皇上亲自伺候。”
蔚凌:“…”
辰枭的歪理一套接着一套,滔滔不绝,莫名有些争强好胜,于是蔚凌放弃了,所谓志不同道不合,说的便是他和辰枭。不过今日是他落魄,求着辰枭帮忙,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别让辰枭敷衍过去,身为琉璃山中最接近苍麟之力的人,过了辰枭,蔚凌真找不出更好的机会来修复灵核了。
可辰枭显然想和他打太极,这塔底下的通道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两人走了一会儿,总算走到了底,蔚凌闻到一股腐败的潮湿气息,在往上看,黑压压的一片,莫名有些?B人,幸好辰枭自带白光,当半个灯火来用,不然蔚凌那怕黑的德行被辰枭察觉,起码能笑上半个月。
“你带我来这儿是想干嘛。”蔚凌问他。
“当然是干坏事。”
“…?”
“我这人做事从来讲究回报,你有求于我,不如先说说你要拿什么来换?”辰枭继续朝前走,这塔下的洞穴深不可测,他一走,周围就黑了,蔚凌呆不住,只好跟着他。
蔚凌没什么能给他的,想来想去,身上值钱的就一把忘川剑。
辰枭忽然站定脚,转身面朝蔚凌,蔚凌稍微愣住,停下脚来狐疑看着辰枭。
两人距离很近,辰枭的目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有些凛冽,蔚凌被他瞪得不自在,视线往旁边飘去。
辰枭盯着他的脸,再慢慢看到他侧颈,黑色的长发挡去一些,可隐约的红痕依然若隐若现。辰枭不禁冷笑一声,抬起手,在空中“砰”地一弹指。
四周瞬间亮起了绚烂的白光。
狭长的走廊被汹涌的光线燃亮,石墙渗着潮湿,隐隐发亮,蔚凌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被晃得眯起了眼睛。
辰枭打趣道:“蔚仙尊,你挺厉害,你和??杌做过了?”
蔚凌动了动自己的头发,把脖子挡住,辰枭一向对这些事情特别感兴趣,以前他拿别人开玩笑,蔚凌就不爱听,现在他又逮着蔚凌来问,自然是更不爱听。
于是,他把目光移向前方,把周围看了个遍,发现这里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侧面有一间单独的牢狱。
牢狱里好像关着什么。
蔚凌稍微适应了光,却在看清牢中之物的瞬间,整个人怔在原地。
有一个人被锁在牢房里,手腕戴着厚重的铁铐,托着上半身悬吊,他双膝跪地,身下有血痕留下的法阵,乌黑的发随肩侧垂落,容貌却干干净净,不染半点污秽。
虽是许久未见,蔚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这个人,正是他的义父——赫玉。
第 120 章 殊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