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 162 章 破烛[1/2页]

逢妖时 瑾上蓝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陵庙中央亮着一缸净火,寒风从外面卷进来,吹得火光摇曳,把墙壁上那些凹凸有致得壁画撩得阴暗明灭,相融相错。
      顾萧在里面已经两个时辰,光影游走他的面颊,眼中溅不出火花。岳尔珍进去时,他正在仔细地端详那些雕刻的壁画,指尖触着轮廓,像是要再画一次似的,轻轻地、慢慢地摸过。
      岳尔珍站在门边,净火的光随她发饰摇晃:“陛下,鸢儿来了,这会儿在列祖列宗的祠堂前候着。”
      顾萧略侧过头,大半张脸都掩在背光里:“他去祠堂作甚,那里边儿躺着的没人把他当后代。”
      岳尔珍:“昭阳的传统,皇子都该去列祖列宗面前走一招,鸢儿如今……”
      “昭阳的传统你倒是比朕还懂。”顾萧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言语,随后继续盯着那些雕刻,魔怔似的细细观察。
      他身体有恙,说话再是唐突,声音比以前沙哑低沉,听不出什么严肃的气息。岳尔珍轻盈地笑了笑,步伐无声,慢慢走近顾萧身旁:“陛下在看什么?”
      她顺着顾萧的视线,放眼看去整个壁画,片刻便看了明白。
      “西武开疆。”顾萧指着右侧一块壁画,上面刻着一人骑着骏马上,手持大弓,气势磅礴,“汶晨关峡之战,伤亡近十万水师。”他又指向另一副,目光落在那些雕刻的战船上久久停滞。
      岳尔珍道:“这些壁画,都是昭阳列祖列宗留下的功绩,究竟是何人所刻?”
      顾萧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往上看:“边北水祸,杀九婴。”
      壁画上雕刻的是九个脑袋的怪物,和与其僵持的军队。
      岳尔珍站在顾萧旁边,双手交错垂在身前,这些壁画十分精致,甚至能看清九婴狰狞的容颜和军队里仓皇失措的将士。
      “功绩?”顾萧后知后觉,轻描淡写地说:“这场水祸,朕失去了白铭,他死前替朕扛下污名重罪,落得至今未能安葬。”
      白铭便是煜北王,是昭阳立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是白烈的父亲,是顾萧的老师,是随先皇开国征战的威猛将军。
      岳尔珍沉默着,她低垂了眼睛,睫毛盖下阴影,斑驳瞳孔之中。
      “白铭总说朕不合适当皇帝,这话全天下也只有他敢说,但是朕却不得不当皇帝,谁让天下姓顾的人,只有朕还活着。”顾萧越过九婴的雕塑,看像另一张壁画,那张画上刻着巨大的城墙,墙外尸横遍野,妖群流离。
      岳尔珍被他的话惊了一下,随即重新抬起脸来,顾萧却不看她,依旧用与刚才一样有气无力的语调继续说道:“九婴是东境人招来,东境人能踏入昭阳大地也是朕开的缺口,白铭乃国之栋梁,死于妖祸必会动荡军心,所以他直面死亡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妖祸屏去,再让自己的死,成为朕统领昭阳的一步棋。“
      煜北王白铭带大军常年驻守边关,传闻他早就自成一派,占地为王,与东境勾结酿下妖祸,最终是朝廷出兵才将其镇压。
      “你以为朕灭东境是为了给他报仇?”顾萧看着那被净火照耀的壁画:“不对,朕灭东境,只是顺了他的意。”
      煜北王背下勾结东境之名,死后不得安息,可是,他的死已成定局,却又用这定局将藏于暗处的东境势力抛出水面,他给了昭阳仇恨东境的理由,给了顾萧只能进不能退的绝路。
      岳尔珍的手指微微抠紧,指甲陷进手里,留下淡红的刮痕。
      无声的火光渲染她的影,好像在对她说,她可以恨白铭,恨顾萧,甚至恨白烈,恨这建立在东境尸骨之上的王朝。
      可这些恨又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岳尔珍,朕封你为后,希望你跟着朕好好活下去,无论你身在何处,对东境而言,灭亡终不可避,唯一的差别,便是你活着、或者你死了。”顾萧偏过头来,端详岳尔珍僵硬的脸:“朕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是故意的。
      他是个疯子,与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把想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心思狠狠吞进肚子里。
      岳尔珍仰起头,她舒展了手指,把刚才划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拖长。
      沉住气,沉住气。
      她拼命地安抚自己,张口时,声音却抖得厉害。
      “陛下…的恩赐,妾身,永…不相忘。”
      顾萧似笑非笑,他对这类言语向来不感兴趣,或者说,对顾萧而言,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就是“言语”,像他这样不寻求理解、不寻求共鸣的人,“言语”对他而言与吹过耳廓的风没有区别。
      他重新抬起眼眸,继续端详头顶的壁画,火星摇晃时着他视线的余光。
      不详的浓雾沿着脚下弥漫,岳尔珍的指甲划破皮肉,留下深红的纹路,她在手背上画了一个圈,只差一点,那个圈就能画作闭合,可是她停住了,双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顾萧。
      面前的净火颤动,诡异的风在周围缭绕。
      岳尔珍闭上眼,指尖微颤,就在她想要动手的那一瞬间。
      “陛下。”一位尖嗓子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候在大门口:“子时已到。”
      岳尔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仓促收手,任袖摆盖去了自己的手背。
      昭阳的习俗,子时是最近“回魂”的时辰,祭祖要在子时点燃陵碑前的“灵烛”,视“灵烛”的光为列祖列宗的“回魂”,以此祭拜祖先。
      顾萧转过身,目光未在岳尔珍身上半寸停留,太监谦卑地退开一步,屈身低头,好似一切都一如平常。
      大雪不尽,夜幕沉重,地面的雪已经厚得盖过了台阶。
      岳尔珍面朝顾萧:“陛下,子时已到,妾身先退下了。”
      顾萧从岳尔珍身旁走过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既然来了就陪着朕。”
      岳尔珍一惊,抬头看他,半晌没说一句话,顾萧又对门口的太监说:“弄些厚袄子,别让皇后着凉。”
      “是。”太监应声退下。
      岳尔珍站在原地,她轻轻握着自己的手背,心里有些迷茫,见顾萧真打算走,她说道:“陛下,昭阳的规矩,非是皇室血脉不能面祖,再说…妾身是东境人,昭阳与东境世仇多年,妾身若是去了,岂不是扰了列祖列宗的安宁。”
      顾萧在门口停下来,寒风吹着脸,他旧疾又犯了,没把话说出口就一个劲的咳嗽。
      岳尔珍连忙上前,扶着顾萧的背轻轻拍。
      顾萧咳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平稳后,他才握住岳尔珍,缓缓垂在身边。
      “朕就想看看。”顾萧疲惫地笑了笑,淡淡道:“他们会不会从地下爬出来。”
      *
      【煜都太医署】
      夜色深厚,太医署里依旧亮着光。
      前几日出了乱子,药房里的药童还在忙活,老太医薛源留下来亲自清点的药材,疲惫时揉揉眼睛,一盏微弱的烛光烧得只剩一小截了,旁边的药童着手换了新的,光线稍微摇晃了下,好似把薛源从迷糊中惊醒,让他总算从写满字的册子上挪开了目光。
      “薛爷爷。”紫菀儿从药柜后面探出头:“这个好奇怪。”
      “药材缺了多少?”薛源很疲惫了,这一晚上药童张口闭口都是缺这缺那,让他想也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你看。”紫菀儿小跑到薛源面前,脚步踩着木地板吱嘎作响:“这是药本,里面记着白夫人柳莺来太医署取药,却没记是谁配的药。”
      薛源接过紫菀儿手里的药本翻了翻:“哪儿?”
      紫菀儿指了指最下面那一小行字:“这儿。”
      薛源眯着眼睛看,苍白的眉头微微一皱:“不对,这记录一看就是后面加的,你瞧,这字都快塞不进去了。”
      紫菀儿捧着脸,歪头挨着薛源:“还真是,可咱们太医署不是有规定,拿了药都得记录,怎么还可以加……而且好奇怪,白将军的药看着都像是加的,难道谁的没忘,就把他的药忘了?”
      薛源觉得有些蹊跷,他仔细看了好几遍,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记录的药品挨个挨个开始翻找药柜,紫菀儿也懂事,立刻让周围药童帮着看,这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时辰,最后确定,这些记录下来的药材还真能对上号。
      “行了。”薛源把册子折起来,塞给紫菀儿:“明儿你先去白府问问,这件事不要声张。”
      紫菀儿点头,把册子收好。
      “今天先这样吧。”薛源站起身来:“明日太历院来调查,先把查到的缺漏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是。”药童们齐声回答。
      等薛源离开太医署以后,紫菀儿打着整理册子的借口逗留了一会儿。这时临近凌晨,周围静谧无声,巡逻的侍卫在外面绕了两圈,好像习惯了太医署大半夜还亮着灯的景象。
      她收拾好东西,吹熄蜡烛,正准备推门离开,忽然身后有人捂住她的嘴,往后一拖,还没推开的门又关了回来,耳边是沙沙细响,有什么东西把门栓给扣上了。
      “册子给我,看在仙尊的面子上,饶你不死。”
      耳边响起了让紫菀儿毛骨悚然的亲昵声音。
      所谓一日

第 162 章 破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