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突然窜出来,吓到了你爹爹。”沈非欢撒谎也能撒出一股宠溺的味道:“阿璃,我和你爹爹啊,杀了好多鬼怪才来这里,你心疼爹爹就让爹爹好好休息。”
白烈看了看白璃,他没想到混沌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再抬头,见柳莺随在白璃身后一脸担心地走过来。
辰枭曾说,这条项链能挡去三次致命之伤,也就是说,刚才混沌对白璃的伤害会是致命的——
身体里的混沌彻底没了声音,看来刚才那一下伤的不轻。
“你们没事就好。”柳莺走到白璃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先进来吧,这里有余院长留下的结界,比外面安全。”
哪知白璃浑身一僵,脚步微微往后退,这个弧度不大,沈非欢却看在眼里,他稍有质疑地看向柳莺,却正好撞上柳莺的双眼。
身旁的白烈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身上的妖性会不会被结界拒绝在外,但显然他多虑了,走进军营时什么也没发生。
“余院长留的什么结界?能封住妖怪?”沈非欢问。
很快,他得到了答应,因为在靠近“结界”的一瞬间,他察觉到了熟悉又恶心的气息,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哪儿是结界。
沈非欢脚步往后,退到雪狼军营外,目光呆呆地往天上看。
很细微,很模糊的差距。
天上落下的雪被风吹动,落在雪狼军营上方时忽然失去了风的牵引,变成诡异的垂直落下。
他再看去地上那些残留的衣服。
“怎么了?”白烈回头看他。
这是捕食祭品的“网”,是饕餮织成的假象。
“……”沈非欢回过神:“我就不进去了,今晚在外面凑合。”
对话间,他迅速地思考着饕餮的用意。白烈体内有混沌,没那么容易被饕餮吞噬,白烈和柳莺都已经在里面呆过一段时间,现在他判断不了具体情况。
柳莺道:“可是天快黑了,晚上有妖怪,这几天我和阿璃都在里面,妖怪只要进来就会自己消失。”
白烈从她话中听出蹊跷,追问:“自己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消失……?”柳莺垂目看了看地上残留的衣服:“真的,我亲眼看见,我们……要不今晚现在这里过,等明天天亮后再……”
“将军,雪狼军营外的不是封妖阵,如果是,妖怪就不应该能进到军营里面。”沈非欢如实说道:“但,天黑前这里确实比外面安全。”
“不是封妖阵,那——”白烈话没说完,眼神忽然暗了下去,不仅是他,旁边的柳莺和白璃也愣了一愣。
“是我的捕猎网。”
声音从沈非欢耳边传来,带着一股巨大的恐惧,让他一时间没来得及挪开步伐。
余挽风背着手,稍微倾着身子,沈非欢回头时,看见余挽风那张五官深邃的脸竟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上面结巴了一部分,剩一部分骨肉在外,模糊地渗着血。
“吓到各位抱歉,我也是死里逃生。”他说完这句,从沈非欢身旁走开,往白烈的方向走去。
白烈剑已出鞘,毫不客气对上余挽风的脸。
“冷静点儿。”余挽风站在原地:“白将军拖妻带儿的,在这里与我动手不太好吧,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
白烈面不改色,剑没有放下的意思,直到沈非欢开口:“将军。”
他虽只是呼喊白烈,但白烈却听出他有制止的意思在里面。
如今只有沈非欢一个人站在余挽风的“捕猎网”外,就算白烈没那么容易被干掉,柳莺和白璃也是羊入虎口无处可逃。
白烈:“妖邪之徒,我无话可谈。”
余挽风笑了笑:“这里的妖邪可不止有我。”
白烈:“……”
余挽风:“进去说吧,我是带着善意来的。”
白烈看着余挽风,他脸上狰狞的伤口还在慢慢愈合的过程中,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儿搞来一身伤,但此刻确实没有杀气。
就在这会儿,余挽风走上前,低声对白烈说:“放心,我与混沌同为四大凶兽,他现在的状况,我用妖力镇压绰绰有余。外面风大雪大,天也快黑了,你要是继续留在外面,只怕会像之前那样控制不住发狂,白将军,穷途末路,不如信我一次。”
余挽风说得在理,白烈能选的路不多。
他看向旁边的柳莺,她此刻正抱着白璃,脸上都是不安。
辰枭送的项链垂在白璃胸前,此刻就像是白烈心里的定海神针,让他稍微能安下心来。
“好吧。”他松下剑。
余挽风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目光移向沈非欢:“你要继续留在外面?”
沈非欢脸色不怎么好,他绝对不会往余挽风张开的“大口”里跳,作为饕餮的“祭品”,一旦踏入其中,他将毫无招架之力。
“那便保重身体,不要着凉。”余挽风轻描淡写留了一句,转身往雪狼军营里去。
天色暗了下来。
黑夜里的风卷着寒冷,每一寸皮肤都如刀割般刺痛难耐。
沈非欢真没进去,他独自一人在门口的,害怕火光吸引敌人,所以没有点火取暖,途中浑浑噩噩好似睡过去一次,又被寒意冻醒,好在这一夜周围没有鬼怪的声响,除了冷,倒也比前几日过的舒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夜深之后,沈非欢早就在寒冷中失去了意识,感受到温暖才稍微睁开眼,他看见柳莺蹲在身旁,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轻轻贴在沈非欢侧脸。
“夫人。”沈非欢唇角冻得发白,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
“外面太冷了,进去休息吧。”柳莺把手炉放到沈非欢手里:“我知道你担心余挽风,但他好像……暂时不会做出什么坏事。”
世界没有光,但有人靠近的温度让沈非欢莫名安心,他在夜晚能看清楚东西的轮廓,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他准确地接过手炉,指尖碰到柳莺的手,忽然察觉柳莺的手也毫无温度,他顿了顿,又把手炉推到柳莺手里:“夫人,我死不了,不用担心。”
“你可别小看这落雪,真能冻死人,刚才我看你整个人都埋进雪里,还以为你已经冻死了。”柳莺执意要把手炉给他。
也许是真冻死了,只不过这会儿又活了。
沈非欢自嘲地想着。
“跟我进去吧。”柳莺帮沈非欢拍掉肩上的雪,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她好冷。
沈非欢抬起眼,可是天色暗风雪大,他看得模糊,只觉得柳莺好冷,似乎比周围落下的雪更冷。
微妙的怪异感。
沈非欢稍微坐起身子,伸手往柳莺头上摸了摸。
碎雪在她身上,不多,头发也挺干的,似乎刚走入雪中不久。
沈非欢的心沉了一下。
“怎么了,我扶你起来。”柳莺的声音又轻又稳,丝毫没有被风雪乱了呼吸。
她胳膊细,手上没有茧,不是习武之人。
一个弱女子,怎能在无光的夜里短时间找到沈非欢,还能再如此寒冷中这般镇定地与他交流?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死人的气息。
沈非欢指尖一松,手炉落在地上,柳莺叹了口气,立马低身去捡,可就在她捡完手炉,抬起身的瞬间,“咔嚓”一下,干净利落,铁丝卷过她的脖子,她的头颅滚了下去。
“——”
血溅出来,溅在沈非欢身上。
冰凉的血。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地上的头颅还在说话。
“诶?”
没有头的身体,还在正常地动着。
沈非欢推开她,一步步往后退,他看见柳莺蹲下身,然后慢慢趴在雪地里,细小的白色手臂从地上伸出来,把她头高高举起,又落在地上,血的味越来越浓烈,把地面染成一片凄惨的猩色。
然后,柳莺不动了,她的头歪在地上,身体趴在旁边,白色的手臂慢慢转向沈非欢,一点一点靠拢。
沈非欢被恐惧压得头皮发麻,他还在往后退。
然后,他撞到了身后的人。
翻卷的大雪中,余挽风微笑着站在他身后。
“你还在啊,我以为你会偷偷跑掉。”
地面忽然张开大口,把柳莺的身体吞下去,来来回回地咀嚼。
骨骼和血肉的声音在夜幕中格外响亮。
“沈非欢,我真是高估你了。”
第 173 章 食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