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更甚了。原本昨天没吃药,她就没睡好,现在又吹着冷风。
她抬手捏紧眉心,用一种疼痛来压制另一种疼痛。
没过多久,有一道身影便起身立在了她身侧,似铜墙铁壁一般,替她挡住了原本应该吹到她脸上的风。
羽灵半眯着眼睛,看到钟离峤满脸担忧的神色:“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回山庄休息?”
他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连带着陈谦、钟离洛、金轩三人都听到了。
金轩立马沉了眉宇,起身往这边走来,钟离洛一怔,沾了碘酒的棉签还没擦上那人弧度倨傲的下巴,对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望着面前冷冰冰的空气,很快回过头,不悦道:“金轩,你还没消毒,小心感染。”
金轩根本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厢另一侧,他的到来使车厢的另一侧气压蓦然间低了,无形间就让人觉得拥挤非常。
“怎么回事?”金轩低头很认真地望着羽灵的脸,确实苍白得很,心下一紧,连语调都跟着急促起来:“羽灵,哪里不舒服?头疼?我马上让司机掉头下山,带你去看医生。”
他说着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触手成空,他怔了一下,低低的嗓音像是在哄一个生病的孩子:“不怕,没事的,我们有药。”
陈谦就在不远处听着,略微垂着头,无奈地笑。
这里最紧张的人好像就是金公子了,他怎么还去安慰旁人呢?
看看身体不舒服的方小姐本人,到现在还一脸云淡风轻的。
“不用。”她用意念,隔开了金轩的触碰,眼角眉梢具是被这清晨薄雾渗透过的冰凉,一丝暖意也无:“没事。”
“别任性。”金轩皱眉,加重口吻:“身体重要。”
“你也知道身体重要?”钟离洛冷笑着扬声问:“知道身体重要就赶快回来药抹了,挨揍的又不是她,扶着脑袋喊两声疼谁都会,瞧你把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是不是非要断了几根骨头你才肯安生?”
这声音实在尖锐刺耳,羽灵无端觉得头更疼了。微微抬眼看过去,眼波冷淡至极。
她还没说话,金轩便先开了口:“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下车。”
“你……”
“金公子。”羽灵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二人的谈话:“钟离小姐是关心你,你何必出口伤人。”
金轩闻言一怔,俯身,脸离她愈发近了,足以让她看清他每一分轮廓之中深藏的隐忍和晦暗,还有脸上那十分明显的伤痕。
黑眸之中逐渐浮出些许异色,不消片刻就沉淀下去,被表面的风平浪静所遮蔽。
只听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染了薄笑:“那我呢,羽灵?我也是关心你,你又接受了多少?你应当明白,不是每一份心意付出的时候都会被人接纳,就像你不肯接纳我一样。”
他抬手点了点心口,黑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活活困在中央:“这里,也没办法接纳别人。”
羽灵被他那无声无息却又灼人无比的目光烫了下。
这男人从来都是个攻击性和侵占性极强的人,所到之处,雁过留声,全都是他的气息他的痕迹。
就像现在,哪怕他无法触碰到她,也让她有种被他的视线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错觉。
“我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是别把我往其他女人怀里推。”金轩说到这的时候,表情很平和。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以这种平和的语气说出“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这种话。
可他确实是无法了。多少次梦醒时分,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望着掌心的脉络,五指攥了又张,张了又攥。
每递去一次拜帖,耐心就空耗一分。想见她的心也就更焦灼一分。
这种空寂和想念把他天之骄子的傲气全都打磨干净,从一开始的奢求她原谅,变成只要看到她就好。
只要能见上一面,只要能再看到她的脸……
他的眼神里透着很多很多深讳的情绪,丝丝缕缕往外涌着,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好似在震颤。
羽灵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别开视线,略微阖了下眼睛,压着心口滋长的戾气,淡淡道:“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和补偿了。”
她没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结实修长的身躯微微一僵。
乌黑的碎发扫到额前,半遮住他英俊的眉峰,晨曦的光芒从虬枝漫横的树林里照来,刚好点亮了他鬓角的一丝白发。
刺伤了羽灵刚刚睁开的眼。她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岁月。到底是岁月。
自她认识他以来,岁月就很少会夺走他什么,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馈赠给他旁人一生也难以企及的财富、地位和气质,他强势果决,沉稳老练,他比同龄人甚至比大多数长辈都要更胜一筹,但,他从来没让人在他脸上看出过苍老。
那些气质顶多可以称为成熟、稳重。忽然这么惊鸿一瞥,羽灵却读到了一种深达骨血的寂寥空旷。
就好像他已经过完了一生,悲凉落寞的一生。
第1100章刀刀致命,字字诛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