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敢。”
“不敢?能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王极只好和盘托出。
“夫子……”
王极砸吧砸吧嘴,说道:“实不相瞒,学生怕死。”
“赵高指鹿为马,属实把我整懵了。”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赵高的这招指鹿为马,何止是乱拳?那是又横又乱、毫无章法的太监拳!如果上位者做事连喜怒都不凭了,想到一出是一出,那下边的人,就是再会拍马屁,也活得不踏实。”
“故而,学生想要寻个僻静县城,避避风头。我想,山高皇帝远,就是赵高再怎么能折腾,也不至于会把砍头的刀,折腾到我的脖子上吧。”
“这就是学生心里的一点小盘算。还望夫子成全。”
说完,王极深深作揖。
“嗯……”许夫子顿了片刻:“你所说的,我会考虑。退下,等消息吧。”
“那,学生告退。”
王极低着头,倒退着离开房间。
王极走后,常河张着嘴巴从暗处走出。
“啧啧,啧啧!”
常河满脸不可思议,感叹道:“这小子的贪生怕死是跟谁学的?”
话音一落,立马换来了许夫子的一记戒尺。
“你是在阴阳怪气老夫吗?”许夫子对王极恨铁不成钢的气正愁没地儿撒,就碰到了撞到板子上的常河。
“啪!啪!”
朝着屁股上又是两下,许夫子这才叹了口气,对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黑袍人说道:“莫老五,你怎么看?”
被唤为“莫老五”的黑袍人沉沉回道:“他可以跟我去军中。”
“军中?”常河插话道:“可他是想要的……是个清闲差事儿。”
莫老五缓缓摇头,悲叹道:“‘夜不收的孩儿们,是清闲不住的。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
离开学府,天色近暮。
闷沉了一天的乌云,终于还是倾泻了下来。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
天地间的污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雨声的喧嚣。
这一日,是平常的夏日。
这一日,大泽乡的某支戍卒队伍,被路上的泥泞,挡住了脚步!
这一日,泗水郡的项姓少年,以筑基之身,单手举起了万钧之鼎!
这一日,云中郡的李治回到家,挨了老爹一顿臭骂。
这一日,断步山的王极,走到了无人的城郊。
不远处,是一座亭,名曰“半步”。
亭中有人,身着华服,左手抓剑,鞋无泥泞。
王极慢慢走过去,合上伞,抖去雨水后,斜斜倚着红漆柱子,放下。
“你来了。”
“来了。我还担心,雨太大,你会不来。那样的话,我想取回我的东西,就得多费些周折。”
“会来的。家就在这儿附近。”
平和的语态,让人以为两人是有着深厚情谊的故交。
看到王极收伞的动作后,华服者“哼”了一声:“这么讲究?”
“当然要讲究些。”
王极心平气静,慢慢回答:“适当讲究些,才能自己把自己当回事。穷人呐,一旦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了,那就真的命如草芥了。而且,家里就这一把伞,弄坏了,明日就得淋着雨去学府领‘任命信函了。”
“明日?”仿佛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抓剑的人大笑起来,灵气翻涌,气息狂泻:“你觉得你还有明日?”
“不然呢?”
王极微微侧着身,不紧不慢,拧去衣袖上的雨水。
话尽于此,山崖的小亭又恢复了宁静。
外面是狂风呼啸、大雨滂沱,里面是华服公子和泥腿布衣。
一动一静,仿佛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直至一道雷光亮起……
第7章 众论前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