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们听到阵阵龙吟从漆黑如墨的天幕中传来，似乎就是这头亡骨之龙的告别。
“所以——只剩我们了？”叶卡琳娜拥抱着他，仰起头，看着他那张有些疲惫、又有些狼狈的脸，笑了。
苏烨在无线电里说得一点都不错——精灵们已经彻底放弃了“王座”，核战争的威慑之下，一切固定的军事资产都没有继续守备的意义。疏散令已经下达，他们有些人钻入地下工事中，向不知何方的神?祈祷着，打算硬扛核弹——或者跑到远处毫无打击价值的森林里，赌一赌运气。
“……捡来的手机后来没电了，联系不上你，只好到这来，想问问你的去向。有人说你回来过，可后来又开着飞机往北飞了……”他站在灯光之下，满脸歉意地解释。可叶卡琳娜不管这些，她只是用热烈的吻回应了他。
天空中有奔涌如雷的声音掠过，他们仰起头，只看见无数金色的弹道从大地之下，从森林之间腾起——在更远一些的北方，冰盖覆盖之下大洋下，还有黑色的钢铁鲸鱼从隐秘海底投射出潜射核导弹。他们都知道——那些弹道的主人也许叫做白杨、也许叫做民兵，还可能叫做布拉瓦或者三叉戟——甚至是东风与巨浪都有可能。
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核打击、核反击、猜疑链、核捆绑——旧世界的一切规则都不再适用，那些弹道导弹将承载着数量惊人的核弹头，在这文明最后的夜晚沿着既定的复杂弹道攀升、再入，于大气层外交错而过。它们划破黑暗天幕，冲向彼此的目的地。
而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最多不足二十分钟……
苏34的引擎再度咆哮起来，这巨大的战斗轰炸机拥有高达4500公里的航程，现在它的油箱中还有至少三分之二的燃料。
“通往末日的末班车就要发车了——这位帅哥，愿不愿意跟我走？以后我罩你啊？”叶卡琳娜看着在一旁副驾驶的位置艰难坐下的苏烨，笑了。
“当然，女王大人。”
苏34踢开大地，高速爬升，一发不知哪里飞来的核弹在几分钟后命中了“王座”，冲击波让这架战机仿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强光将周围的一切照耀得宛若白昼。
苏烨忽然想起那个毁灭世界的老疯子说过的话。
“真的就像是日出一样啊……”他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可又有多少人还能见到下一个真正的日出呢……”
战机很快攀升至一万米的飞行高度，这样的高度上，核弹的冲击波已经无法波及他们，而那些依然在努力运转的防空网络都会优先拦截那以超高马赫数再入大气层的核弹头，已经不会再对这种战术飞行器感兴趣。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的天空都向他们敞开大门。
十余分钟后，第一批核弹头突破了绝望的防空网络，坠落大地。
他们飞翔在万米高空之上，听不见垂死的哀鸣和轰然巨响，只能看见无尽黑暗里亮起一点一点光芒，很快这光芒连接成片，照亮了夜空。毁灭被如种子一样从天而降、炽热的白色形成一圈又一圈的震荡，它们如涟漪般扩散，又交叠在一起——片刻之后，从那些极致的光影对撞之中生长出闪耀着诡异红色的蘑菇云团。
它们在夜空中向上飞速生长，如同一棵参天巨树。
人类文明迄今为止最狂暴的伟力被装点在这死亡之树上，它们一株又一株地在大地上升起、枝繁叶茂，将亿万生灵化作它们的饕餮盛宴。
苏烨在黑暗的座舱中看了看身旁的女孩，缓缓地哼唱起了一首熟悉的歌：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你什么都不必说野风惊扰我
“苏烨，你想去看极光么？”叶卡琳娜听到这里，心动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恐怕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约会了，在末日的天空中，在地球最后的夜晚……“我想看看峡湾、看看极光。嗯，如果不被泛约的导弹打下来的话。”
“好啊……”苏烨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这样的电磁环境下，防空导弹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泛约可能已经没有防空导弹，也不再有泛约了……”
他说完，闭上眼睛继续哼唱。
他的歌声低沉，带着隐隐的悲意，带着荒凉与遗憾：
如果有时间
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
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尘封入海吧……
这架孤独的苏34就在他的歌声中以经济航速一直向北飞去。他们飞过战火飘零的永冬湾、沿着举世闻名的峡湾、飞跃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山脉和海洋。
苏烨的歌声越来越低，不知过了多久，叶卡琳娜终于借着座舱中的仪表灯注意到，鲜血正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已经在座舱下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洼。她慌忙间把飞机设置成自动驾驶，转身想从后舱中手忙脚乱地寻找急救包，可却被苏烨摇了摇头，阻止了。
“还有多少燃料？”他问道。
“不知道，我们往北飞吧，飞到飞不动为止……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看到极光。”
叶卡琳娜没有看燃油表，她调动起澎湃的魔力，让这架孤独的飞机在夜空中乘着魔法的风向北飞翔。
黑暗中，她感到苏烨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变戏法似地给她的无名指带上了一个东西——她知道，那应该是一枚戒指。
“叶卡琳娜。”黑暗中，苏烨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们结婚吧。”
“啊？”
“我很抱歉，在这地球最后的夜晚才跟你说这些，我其实给你搞到了退役证明，我想说跟去过你希望的那种烟火寻常的生活。不论是在燕京城的那个小院子里，还是在圣叶卡捷琳娜、还是在望海、或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位死灵法师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虽然他现在因为失血已经虚弱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可还是在尽力地解释道。
“好。”
叶卡琳娜点了头。
苏烨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我其实，还搞到了一艘退役的核潜艇，本来想着当避难所再合适不过，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啊——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好。”
叶卡琳娜笑了笑，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这一次，苏烨听清了答案。
这个死灵法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望着舱外弹道交错的天穹，缓缓地叹息一声：“抱歉，恐怕给不了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了……”
从高空俯瞰，第二轮核打击已经开始，再入大气层的核弹头如同上帝洒下的一把火流星，他们拖着赤红的残光俯冲，一颗又一颗地在大地上盛开出残忍的火花。热核武器带着瑰丽的光与热，如烟花一般绚丽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机舱。
“不用了，苏先生，”叶卡琳娜眼里泛着泪光，她指了指下方那接连腾起的蘑菇云，它们每一个都代表着几十万生命的逝去和一座城市的灰飞烟灭。“——用千万当量的核弹点亮的礼花，这样壮美的婚礼又有谁经历过呢？”
……
与某精灵女飞行员的末日恋歌·end
第130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