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带任何侍从,一路上始终沉默着,手里紧攥着那张薄纸。
到了寂林,夏惟音跟着萧君眠穿过茂密树丛,在就快到达皇城边缘的地方停下,一座长满碧草的小小坟包出现在眼前,朴素石碑上没有任何表明墓主身份的介绍,只有四个遒劲大字。
乐瑶之墓。
萧君眠没有拔去坟上碧草,而是蹲下身用手掀起一片草皮,将那张薄纸工工整整放进土坑里。
夏惟音扫过一眼,看到那土坑里早放着许多薄纸,最上面已经反潮发黄,也不知积攒了多久,摞起共多少页。
重新放下草皮盖严,萧君眠起身擦去手上泥土,声音微微沙哑:“是我妹妹,她叫乐瑶。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可惜从她六岁起,就只能躺在这片碧草黄土之下,渐渐被人遗忘。”
夏惟音从没听谁说起,萧君眠还有个妹妹。
但看他神情眼神,那份思念与哀伤,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竟有些让她也为之心痛。
“逝者已矣,哀思太多,就是让故去的人不安。这么多年过去,殿下还如此伤怀,想来乐瑶公主与殿下的感情一定很好。”夏惟音柔声道。
“乐瑶不是公主,还没等父皇为她册封,她就不在人世了。”
萧君眠拂去墓碑上灰尘,指尖在刻痕上缓缓游移,唇角平静笑意寂寞悲凉。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皇后所生。原本我的母妃才是皇后人选,但乐瑶的死让母妃伤心欲绝,不到半年也跟着乐瑶而去,世上就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殿下还有皇上,还有兄弟,又怎会是孤零零一个人?”夏惟音心头一软,脱口道,“除了亲人之外,殿下不是还有我大哥和贺兰大人这样的朋友吗?孤零零这词,对他们太不公平了。”
“情同手足,终不是血脉至亲,骨肉相连,却敌不过尔虞我诈。”萧君眠一声长笑,嗓音更加低哑。
夏惟音不再说话。
晋安国八位皇子,皇后膝下还有个亲生的六皇子,萧君眠母妃早逝缺少外戚支持,坐在太子之位上必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夺权,争位,抢江山,大概萧君眠的生活,真的就如他所说,连个贴心的亲人都没有。
“不说这些,陪我喝酒吧。”
萧君眠从十几步外的树下挖出两坛酒,一坛交到夏惟音手中,自己捧着另一坛坐到墓边,撕去封纸,仰头就往口里灌去。
那酒浓香四溢,也不知道在地下埋藏多少年,绝对是易醉佳酿。夏惟音怕萧君眠喝多伤身,急忙上前抢下酒坛,往里面一瞧,已经少了小半坛。
“伤心时不能喝酒。”夏惟音微微皱眉。
“不喝酒,又怎能逃过伤心?酒给我。”
看着萧君眠伸来的手,夏惟音莫名火大:“殿下不是总说自己背负江山社稷,必须要时刻清醒谨慎才行吗?这又算什么?借酒消愁,伤人伤己,对得起天下百姓,还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妹妹?”
萧君眠愣愣看着她,许久,一声自嘲苦笑:“我竟沦落到要被个小女人说教的地步了。”
“殿下邀我入宫时,可有当我是个平凡的小女人?”
扭头看着沉默的墓碑,萧君眠半晌没有回答,垂下的眉睫敛起伤感,渐渐回复几分睿智之色。
“那时,我当你是个可用人才;如今,我想当你是能够像贺兰一样,让我能够交付信赖的朋友,惟音,我能相信你吗?在乐瑶墓前,请你告诉我实话。”
“我不知道。”夏惟音诚实摇头,目光微黯,“但我心里清楚,殿下对我是抱有怀疑的,否则便不会让贺兰大人在侯府外监视。”
“因为你和墨妄尘关系匪浅,却没有对我说实话。”
气氛突然转冷,萧君眠盯着夏惟音,夏惟音则淡淡望着旁侧茂密树林,固执地不肯与他四目相对。
僵持半天,到底是萧君眠先退了步。
“世间记得乐瑶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么多年被我带到她墓前的人,除了你夏惟音之外,就只有贺兰。”
夏惟音哑然失笑:“原来我竟有如此殊荣,能够与贺兰大人相提并论。”
“为什么你不能有?”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夏惟音身前,萧君眠带着三分醉意,微微眯起眼眸,“我说过,你很特别。那你知道,你特别在哪里吗?”
夏惟音扭头,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
萧君眠觉察到她在躲闪,不退反进,更加靠近她身前,伸手扶住夏惟音脸颊。
“因为你很像乐瑶。”强迫四目相对,萧君眠看着夏惟音眸中那抹漆黑,“你的眼神,很像她。在一品楼见到你时我就想,如果把你留下,是不是就好像……好像乐瑶又回到了我身边?”
夏惟音深吸口气,突兀地推开萧君眠。
萧君眠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保持着抚摸她脸颊的姿势,唇边笑容苦涩寂寥:“当然,邀你入宫也的确是因你聪明机敏,并非只因为你像乐瑶。别把我想得太坏,我只是想留住你,让你过得更好。”
第33章 被遗忘的小公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