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卢锡安很郁闷。
一周前,当他去向伊登求助时,不请自来的赛斯给他出了主意。
一个字:冷。
作为纵横情场的浪子,欲擒故纵是卢锡安对付稍微难搞的雄虫们最常用的技巧。
这真的不算什么新法子。
因此,卢锡安还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赛斯和伊登严肃的表情否决了他的猜想。
正职是军团心理医生,工作日常就是在军队里帮军雌们梳理情绪、听取烦恼、解决虫生烦恼的伊登,给出如下理由:
诺里斯是只非常有想法的虫。
他重视事实和细节,崇尚既定规则和理性。
如果一开始,他就将之定义为一份契约婚姻,且后续没有主动提起、或表露过自己的心意的话,那说明他对卢锡安真的没那个意思。
棕发雄虫听到这里,霍然起身,就要冲出。
赛斯一胳膊将他拽回桌前。作为闻名中央军团的年轻少校,这只雌虫的臂力十分惊虫,可不是卢锡安的健身房训练能比的。
于是后面几十分钟,他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坐在那里,听伊登把话说完。
“你先别着急。这个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雄虫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偏见、歧视、猜测,而是充满温柔的关怀和旁观者的通透冷静。
“你需要让他去思考。短暂地改变你们的相处模式。……”伊登斟酌了下,又和赛斯互看一眼,“也许会是一次契机。”
“诺里斯一点都不迟钝。他对关系的变化非常敏感。而且他不是感情用时的虫。如果你表现出异常,在整理好思绪后,他一定会主动和你谈的。”
“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趁势挑明。”
卢锡安对此将信将疑。几番犹豫后还是决定采纳。
对他而言,直球是最简单,也最符合心底的原始冲动。
他真想不顾一切地表白,展开热烈的追求。
可前科之鉴历历在目:十五年前的那次,以及刚相遇那一次。
宇宙的主宰是站在他这边的。卢锡安有这个自信。
否则如何解释,当他一筹莫展,然想主动去找诺里斯时,正好撞上对方几月才有一次的发热期。
那天,雌虫总是清冷理智的双眼蒙着一层水雾,光洁修长的脖颈泛着不自然的红。他看上去那么的无助和脆弱,急需一双有力的手臂给予拥抱。
沁虫的香气弥漫着将卢锡安包裹,他表面淡然随意的相处,其实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他会用一连串纯熟的亲吻降服这只聪慧机敏、戒心满满的雄虫,让他为自己深深惊叹;
他会在引着那只雄虫进入新世界,将自己专精的技巧毫不藏私地全部传授。
但他没有。
谁也没办法说清那一瞬间的顿悟如何而来。
但它就是来了。
卢锡安后退,然后关上门。
他忍住了。他隐藏自己的情愫,换以轻浮熟练的伪装。他假装对对方毫无兴趣,只是以朋友身份提出劝诫。
他赌赢了。
诺里斯不信任雌虫。这是对方亲口所说,也是他用日常行为无数次反复印证的。
在这个欲望横流、虫虫醉生梦死、及时行乐的世界,那只雄虫像误入的异世精灵,以怀疑熟视,以思想洞悉。
无论身处何地,他从不在场,亦毫无希求。
所以卢锡安不敢放手。他忘记了所有技巧,进一步,退两步。
离得太近,害怕对方厌烦;退的太远,又怕错失良机,懊悔终身。
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皆数消失。
他只能听从伊登赛斯的建议,在诺里斯去浮卡里行星的这段时间,故意对其冷淡起来。
诺里斯没有任何反应。卢锡安忐忑不安、焦虑异常,甚至影响到了他在片场的表现。
落水之人攀援浮木是本能。诺里斯就是将他从惶恐不安中托举出的藤蔓。诺里斯登上星网小号“明天的明天还是明天”,来呼这一口救命的空气。
他甚至恬不知耻的厚脸皮地问了那个问题,然后得到了一个“没有”。
说意外,卢锡安倒没有多意外。不如说,比起脑海里他想过的千千万万种拒绝方式,这一个单词真是最温和的了。
冷处理没有用。
卢锡安这样想着,止不住在剧组聚会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将自己扔进吵闹虫群之中,一直都是他舔舐伤口、默默休养的方法。反正诺里斯不在,数不清已多少天没出来玩的他可以悄悄放纵一下。
泰塔是刚出道的小雄虫,年轻、漂亮,和他在电影里有不少对手戏。卢锡安将他眼底的野心看得通透。
重遇诺里斯前,他身边几乎都是这种虫。
有的为了他的身份,有的为了他的星币和脸蛋。
这是这个世界运作的法则。他熟悉、擅长,嘲弄又百无聊赖的玩这个游戏。
这就是他两任前夫的由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却总是很快兴趣全无。无论他们的皮囊看上去和诺里斯有多相似,他们都让他作呕。
他甚至对自己作呕。
卢锡安一把推开贴上来的雄虫,跌跌撞撞地冲进清理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好想那只虫。
好想。好想。
*
诺里斯经常看见这栋高耸入云的半透明大楼。
它盘踞在首都星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当光线反射上去时,它漂亮的像个艺术品,仿佛可以直达云层上的另一个世界。
曼奇集团。
几个锋利的字母挂在这栋建筑外墙,拼合成它所属者的姓氏,代表着无上的权势和不可估量的财富。
诺里斯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作为贵客,在侍者的带领下深入其内部。
高速电抵达最高层。当他经过时,身着高级西装的工作虫恭敬躬身,无声让路。
他被领进一间空旷宽敞的办公室,或者是会议室。
厚实的深色实木桌椅摆在中间,墙壁和柜子上是雕刻精美的摆件和镶着金框的油画。
桌面上放着闪闪发光的银水壶装,切好的水果点心盛在银托盘里,旁边的餐具餐巾纸巾,压印着藤蔓缠绕的贵族家徽。
2个月前,在那栋郊外的豪华庄园里,这个家徽随处可见。
拒绝了侍者的点心服务请求,诺里斯静坐在侧边的皮质沙发上,等待罗安·曼奇的出现。
这是他从浮卡里行星回到瑞德哈特的第三天。
诺里斯没有告诉卢锡安行程的变动。原本是想当做惊喜,结果发现自己收到了惊喜。罗安的邀约也在其中。
十几分钟后,罗安·曼奇从容迈进房间,深灰色的眼睛从窗边扫视到诺里斯身上。
那道带着威慑力的目光落到雄虫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诺里斯放下茶杯,抬眼直射回去。
“下午好,格拉尔先生。”
罗安彬彬有礼,在旁侧沙发坐下。
这只雌虫衣着考究,轮廓硬朗,下巴的胡子剃得十分干净,深灰色的眼眸沉淀着犀利和智慧,浑身上下,皆是高位者才有的威严气度。
就外形而言,卢锡安显然更像自己的伯父。但两者给虫的感受完全不同——前者让虫想要亲近,后者让虫只想远离。
“下午好。”
诺里斯点头,说完这一句便靠进沙发,一点都没有被突然叫来的不安和好奇。
房间内一时之间十分安静。
诺里斯并不着急。
谁提议的见面,谁才是有需求的那一方。
果然,几分钟后,曼奇集团的总裁,曼奇家族的掌权虫,即卢锡安的伯父率先开口。
罗安:“上次相聚,虽然很想和你专门谈谈,但事物繁多,一来二去排不出时间。想必阁下不会介意吧?”
客客气气的语句内容,组合在一起,就不怎么友好了。
诺里斯淡淡回答:“没关系。您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安排的,不是吗?”
问句回问句。诺里斯给足长辈面子,却不代表他要让对方舒心。
罗安怔了一下,随即他弯起唇,冷峻的面容上展出今天第一个友好微笑。
这只雌虫打开进来时携带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沓纸质资料。
罗安:“格拉尔先生,你很聪明,那我就直说了。”
“去年8月,你回到瑞德哈特后,先后在三家婚介公司登记注册,并发出征婚广告。”
“两个月里,你总共和三十三只雌虫、亚雌见过面。”
诺里斯冷嗤:“背着当事虫去调查对方,这是你们曼奇家的家族传统?”
罗安瞥他一眼,继续翻着手上的厚厚资料:
“在此之前,你在斯莫通星也有过同样行为。”
“格拉尔先生,你很优秀,身边可供选择的合适雌虫一定有很多。”
“我不明白,像你这般聪明的虫,为什么要拖到强制匹配前,才匆忙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诺里斯:“宁缺毋滥。虽然您是雌虫,但我相信您也能理解。”
“啪”的一声,罗安将手中资料扔到桌面上。
罗安眯起眼睛:“你是在等卢锡安?”
诺里斯抿着唇。既没答是,也没说不是。
罗安再次开口,声音听起来特别平静。
“卢锡安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
“他小时候,雌父雄父工作都很忙,便和朱利安一起住在庄园那边。”
“如你所知,我没有结婚。他对我而言,说是亲生虫崽也不为过。”
“从小到大,只要我觉得他会高兴、对他没什么损害的事,我都会帮他。”
“我希望他能踩在我的肩膀上到达更高的地方。如果他毫无兴趣,那么最少,我希望他能健康快乐。”
“也许是我太自大了。我为他挡去风雨的时候,也剥夺了他的成长机会。”
“你不是他唯一带回家的虫,诺里斯。”
话说到这里,诺里斯要是再不明白罗安意图如何,他就白活了两世。
从旁观者角度,他很赞同罗安的观点。
卢锡安确实被家族保护的太好。
最少,这几十年来,他只见过一只这样奇特的存在。
二十岁那年,诺里斯不告而别,从瑞德哈特逃离。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对方的消息。但他忘了,这是星际时代。
星际时代,信息高速流通。
而有虫在的地方,就有八卦流言。
卢锡安的两段婚姻,从头到尾,他都被迫同步更新着相关信息。
他静静围观着卢锡安和那两只雌虫暧昧、确认关系、缔结婚约,看着今天卢影帝大秀恩爱登上热搜,明天曼奇否认婚变被网友热议,然后偶然发现,自己竟将对方的每一任情虫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不认为卢锡安的选择算得上明智,也惊讶于雌虫家族对于卢锡安的放纵宠溺。
但最终,那些一闪而过的忧虑和异样情绪,都被他以“与你何关”这句话打发掉了。
现在,这不再“与你何关”。
恰恰相反。
这与他“紧密相关”。
诺里斯无动于衷地看了罗安一眼:“你想说什么?”
罗安:“离开他。”
“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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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番外4:诺里斯+卢锡安(9)[1/2页]